此前梁安得兄长荫庇,授建忠都尉之职,以八品武职官起家。
他本无资格参加廷议,只因需要扶梁云入宫,符融做主特许其隨行入堂,
贴身照料。
梁业也是如此。
亲眼见到梁云今日病入膏盲之模样,臣僚们嘆息不已。
想当年,梁云可是能和阳平公齐名的美男子,身材高大挺拔,不想今日成了枯骨模样。
符师奴站在堂下说话,梁安在一旁轻声说给他听。
“启奏太子,叔父梁云有事稟奏!”梁业代为发声。
“准!”符宏面无表情。
梁云在梁业、梁安左右扶下,从班列里颤巍巍走出,挣扎著想要跪倒。
符融道:“梁公病重,太子能否免其礼数?”
符宏略作默然,淡淡道:“梁卿若是身体不適,站著稟奏便可!”
“多谢太子,臣尚能勉为支撑,不可荒废君臣之礼!”
梁云说话声都在气喘,沙哑声音细弱无力,中气尽失。
任谁都听得出,这是一位行將就木之人,撑著最后一口气在说话。
赵瑜、薛瓚、刘迁一眾老臣低下头黯然伤感,他们和梁氏、梁云有数代交好之谊。
今日见梁云拖著垂死之躯,跪在殿堂之上,难免心中不忍。
梁业、梁安也在他身旁跪倒,扶著他极其费力地叩首。
梁云两手发抖地揖礼:“臣今日参加廷议,並非要为梁广申辩什么.:::
朝堂事,自有.....自有太子及在场诸公决断.....咳咳....““
梁安急忙轻抚其背,低头牙关紧咬,两眼湿热。
喘息了一阵,梁云接著道:“太子和诸公自有公论,臣不敢妄议!
若梁广罪名属实,臣恳请太子秉公处置,臣绝不敢徇私求情.....咳咳若梁广无罪,臣伏请太子恩许他早日还家,也好让臣父子见最后一面.....”
说著,梁云又挣扎身子再度叩首。
符师奴道:“梁公,梁广有无逆罪行径,还有待查证,你可得多多保重,以免错过父子团聚~”
梁安咬牙切齿地怒视著他,扶梁云胳膊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梁云虽未听清楚师奴说话,却从梁安反应大致能明白。
他颤抖著握住梁安的手,微微摇了摇头。
梁安低下头,紧紧握住那一只枯瘦乾的手,强忍泪水打转。
梁业强压怒火,拜倒叩首:“臣恳请太子彻查此事,以正视听!”
权翼听符师奴方才所言,心中已有计较,当即道:
“军械数额俱有凭据可查,虎责军营垒搜出的军械,究竟是正常损耗,还是蓄意囤积,与少府、卫尉记录两相对比便知!
事关重大,臣提议还是请苏中丞代为审查!”
苏膺也不推辞:“臣请旨彻查此事,三日內定有结果!”
符宏看了眼套拉眼皮的符融,頜首道:“就请苏中丞受累,再领此事!”
“臣领命!”
有苏膺出面调查,梁业、梁安都鬆了口气。
符宏淡淡道:“既然梁公身子不適,就请先行回府,等事情有了结果,孤自会派人告知。”
“臣叩谢太子!臣告退!”
梁云叩首,几乎是在梁业梁安左右架住胳膊之下才站起身子。
三次即拜,已经耗尽了他全身气力。
臣僚默默注视下,梁云僂腰身,在子侄扶下缓缓向著殿堂外走去。
符宏微眯眼,心头涌出丝丝厉火。
梁云今日拼著老命来参加廷议,嘴上说著不为子求情,实则却用自己的惨状博取群臣同情,做足姿態,把“公正”二字的压力,全都拋给他。
梁氏毕竟是诸氏权贵之一,从部落联盟到承袭魏普的王朝架构,梁氏都是组成大秦政权的基础力量之一,在朝野有不容忽视的影响力。
他不是天王,身边也没有王猛,对老氏权贵做不到说杀便杀。
今日见到梁云现身,他就知道,这一次他还是杀不了梁广。
符师奴所提新罪名,恐怕也是子虚乌有。
就算梁广真要囤积军械,也不会放在虎军营垒。
这件事最大的作用,就是能合情合理地把梁广多关押几日。
最好能等到平叛战事结束,再下一道恩旨將其赦免,打发其离开长安,离开关中。
现在放出来,若是压著不让他带兵参加平叛战事,难免又惹来朝野一阵风言风语。
贏得郑县大捷的功臣,竟然被弃之不用?
可是让他带兵,好不容易拿掉的兵权又得还回去。
最令他气愤的是,此前方奏报说,梁广在郑县私分辐重器械,把所属几千兵马全都外派出去。
此事也不好得拿出来定罪,毕竟他是假节先锋都督,有一定自主权利,又是在解职詔救未到之前,抢先做出的安排,
符宏暗暗紧拳头,有种几记重拳连续打空的无力感。
梁广此人做事镇密,极难抓住把柄,当真不好对付。
扔到地方州郡几年也好,等他即位稳固大权,再一点点收拾不迟。
符宏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诸卿,接著奏议平叛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