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从今起,刀握在我手!
宣徽殿內,苟皇后和张夫人倚坐小榻,中间隔著一方案几,一边烹茶一边轻声说话。
中山公荷选跪坐一旁翻阅典籍,查阅诸如《黄帝难经》、《金匱要略》之类的传世医书。
襄乐公主锦在一面白锦团扇上摆弄刺绣,安定公主符宝趴在一旁案几上酣睡。
一架巨大的莲坐佛五折屏风,將大殿隔成內外室,天王陛下就躺在屏风之后。
响午时太医前来诊视过,说是陛下脉象平稳,也比前些日有力了许多,表明病情有所好转。
眾人听闻俱感振奋,照料这么多日,心血总算是没有白费。
“陛下尚不知河间公罹难,我在想,等陛下醒转,要不要说与他听.....,
苟皇后轻嘆著。
张夫人轻声道:“陛下每次醒来,首先问的便是平叛战事和朝政,也叮嘱过我们,凡事不得隱瞒.:::
依臣妾看,还是如实相告为好~”
苟皇后轻頜首:“也罢,等陛下醒来,我便寻机让他知晓~”
张夫人面容浮露哀伤,陛下共有七子,数月之內,却接连痛丧爱子,换做是谁也难以接受。
陛下连月服用药散,本就是压榨精血以补当下亏空。
也不知臥床静养一个多月,能否让气血两空的身子有所復原...,
“等陛下醒了,我派人去把慕容娥英请来,让她见一见陛下。
她每隔两日都会来问安,就等候在殿外,得知陛下確切消息才肯走,也算有心.
可惜太子不待见她,严禁她踏足寢殿....
苟皇后仿若自言自语,“她也是个可怜人,服侍陛下多年,却连一儿半女也不曾生养..::
生在慕容氏,又是慕容、慕容泓、慕容冲三个逆贼的亲姐妹,也难怪太子和朝野对她意见颇多.....
念在相处多年的份上,今后,还是让她入庵庙做个女尼,总好过丟了性命..,
张夫人默默听著,看来皇后已经和太子商定,陛下大行之后,慕容娥英就得离开秦宫。
能入庵修行,也算是一份善终。
张夫人忽地想到一事:“皇后近来,可曾见过慕容妹妹?”
苟皇后道:“半月前见过一面,她想去探视慕容,我便允了。”
“皇后可觉察到,慕容妹妹近来似有些变化?”张夫人又问。
苟皇后愜了愜:“未曾觉得有何变化。”
张夫人有些迟疑:“前些日我见过一面,她身子似有些.....有些笨重就如同一时间,她竟不知该如何形容。
本想说,就如同有孕在身,可话到嘴边又觉不妥。
近几年隨著年龄增长,陛下精力远不如年轻之时。
加之跟隨道安法师习佛养性,对女色需求大大减少。
这一点她们几位妃妾心知肚明。
所以说,慕容娥英根本不可能有孕才对。
苟皇后刚想追问,只听“呼毗”一声脆响,刚刚捧著汤药步入大殿的赵整呆愣原地,手中药碗摔碎在地。
“大內官,怎地如此不小心?”
苟皇后眉,一眾人纷纷向赵整看去。
赵整却瞪大眼直盯前方,哆嗦著抬手指了指:“陛.....陛下!!?”
眾人转头望去,只见屏风旁扶立一人,佝僂腰身,瘦削麵庞呈现灰白色,穿一身白绸內衫,看著眾人露出笑容,正是臥床许久的天王符坚!
“陛下!!”
苟皇后和张夫人惊喜交加,掩著嘴扑落泪。
中山公选呆呆站起身。
符锦著泪,符宝欢呼一声,像只归巢乳燕,飞奔上前紧紧抱住父亲大哭起来。
“宝儿莫哭~”
符坚满脸溺爱地轻抚女儿环髻,眾人急忙围拢上前,张夫人取来擎衣为他披上。
“陛下醒来也不呼唤臣妾,怎能自己下地行走?”
苟皇后著他坐下,轻声责怪著。
“朕仿佛长睡了一觉,醒来便觉浑身有了些力气.:::
符坚笑著,环视眾人:“近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妻妾儿女们皆是欣笑垂泪。
符坚一指赵整:“快去弄些粥食来,朕腹中甚是飢饿!对了,再把太子唤来!”
赵整抹著泪:“奴婢这就去!”
符坚左右环拥符宝符锦,身边围坐著苟皇后、张夫人、选。
久违的欢笑声从宣徽殿內传出,宫人卫士听到消息俱感振奋..::
符坚倚靠凭几,几位太医围著他诊视脉象,查看眼脸、口齿、舌相。
太子符宏跪坐一旁,哭红双眼难掩惊喜。
“怎样?”太医诊视完毕,符宏急忙问。
几位太医商討一番,得出结论,陛下脉象还算平稳,只是身体亏耗严重,短期內难以填补。
能保持气血稳定、神志清醒的状態多久,就得看天意如何符宏指著他们:“汝等回去儘快拿出医治之方,定要確保陛下无恙!若有差池严惩不贷!”
几位太医面露难色,却也只能应下告退。
眾人面面相,心中喜悦被太医们支吾闪烁的言辞冲淡不少。
符坚淡然道:“朕此番能够醒来,已是上天垂怜,一切自有命数,无需为难太医~”
眾人神情黯然,心里也都明白,陛下看似有所好转,其实不过是风前残烛。
能支撑多久不熄灭,全凭天意。
“好了,太子留下,余者先行退下~”
殿內只剩二人。
符坚看著符宏,见他气色也不怎么好,满脸胡茬,眼圈乌黑,额头髮根竟隱隱斑白,一副憔悴疲累之態。
符坚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著他:“朕知你肩头担子沉重,也知你终日为慕容氏叛贼忧心受累.....
可你作为朕之嫡长子,大秦国储,受命监国,担负社稷之重,劳心劳力本就是应尽之责......
你手握权柄,十余万兵马听命魔下,却屡屡为白虏小儿所败?
你告诉朕,究竟所为何故?”
符宏哽咽垂泪,连连叩首:“臣无能,有负陛下重望,死罪也!”
符坚咳嗽几声,“巨鹿公殉国乃是意外,可河间公遇害,就是你用人失当、
猜忌心过重所致!
河间公可为將,却不能为帅!
你让他统辖三军,上置军国重事为儿戏,下不顾念手足之情!
你屡屡失策,方致今日之祸!”
符宏咚咚叩头,泣不成声。
符坚看著他,“朕欲让阳平公都督中外军事,总揽兵权剿灭叛贼,你意下如何?”
符宏猛一抬头,泪流满面:“自古宗室执掌兵权者,非是废帝自立,便是废旧立新!
刘渊崩,长子刘和即位,兵权却掌於大单于刘聪之手,刘聪杀刘和夺位!
石勒崩,石宏即位,朝政大权却由石虎统摄,石虎诛灭石勒子孙即位!
若陛下欲交兵权於阳平公,臣甘愿降封让贤,请立阳平公为皇太弟!
也好过我符氏重蹈刘汉石赵覆辙!”
符坚面色难看,“阳平公,朕之手足,忠义无双,岂是刘聪、刘曜、石虎之流?”
符宏鸣咽叩首,“臣不敢使陛下为难,更不愿与阳平公刀兵相向!既如此,
臣自请废太子位,愿率家小部曲出镇外州!”
符坚见他额头进裂流血,闭了闭眼,仰面嘆息:“既如此,唯有朕亲自为你打这一仗.....
“陛下!”
符宏惊呼,似乎忘记了哭豪,“可陛下身子.....“”
符坚摆摆手:“无妨,尚能支撑。
白虏之祸,起源在朕,若当年朕听从王猛、权翼、阳平公之劝,儘早诛灭慕容一族,何至於落得今日局面?
祸根在朕,也该由朕亲手斩除!”
荷宏咬著牙,脸色青红相交,却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方今之大秦,太需要陛下站出来號令臣民,重新凝聚朝野人心!
“可是永道(荷宏字)啊,你应该明白,为父帮不了你太多,往后的路,还要靠你自己走下去......“
“阿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