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广说道:“我命人取来纸笔,发往临晋、华阴的书信,现在就写吧!”
荷衝倒也没有拒绝,当即就借著火堆光亮,以征討左司马的口吻写好几封信,取出私章盖戳。
梁广检查无误,连夜派人送往各郡县。
符冲意外的顺从和配合,让这份计划实行起来顺利得多。
“天亮以后,我派人送內兄回蒲津关。”
“多谢梁公。唉~只可惜没有机会见盈儿一面,阿父和我还有柳姨都很想念她,
符冲嘆口气,很是惆悵思念的样子。
梁广笑笑,“听闻內兄娶了苟氏贤妻,已有一子一女,改日我亲自挑选几四小马驹,送往长安当作生辰礼送给內侄!”
“多谢梁公!”符冲一喜,心里很是高兴。
儿子还小,马驹自然是用不上,这份心意却很难得,也代表著他和梁广关係得以修补和增进。
两人坐在火堆旁,有一搭没一搭地閒聊著。
放在几年前,梁广肯定想不到,自己竟会和符冲坐在一起閒聊。
这小子当初可是极力反对他和盈婚事的。
不知梁公对陇山防务如何看?”符衝突然问。
“陇山?”
梁广想了想,“永平王师奴率领六万大军驻防陇山,就算姚发动叛乱,
想来也足以应付~”
符冲难得正经一次,脸色凝重地道:“且不说师奴能否敌得过姚,但就论此人,也绝非可以託付社稷之臣!”
“愿闻其详!”梁广倒想听听这傢伙有何高见。
符冲道:“我听说,符师奴在县私制御用器物,出入乘玉车,服天子哀冕,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噢?!”
梁广微微一惊,自从梁安入狱,潜伏在长安的各大校事处於静默状態,长安消息几近断绝。
没想到符师奴在县並不老实,偷摸搞些天子排场来满足自己的野心。
这种事绝不会是空穴来风,陇山的形势,或许比他推测的还要复杂凶险。
“符师奴不过是宗室旁支,助力天子即位才获得重用。
他不思报效社稷,却自恃兵权在手,意图胁迫朝廷!
此疗暗中指使党羽上书,请求天子赐其九锡、假黄,以示权重!
天子气得不轻,本想將其召回,奈何陇西频频传出姚羌异动。
天子担心临阵换帅动摇军心,这才对此獠一直好言抚慰,再三容忍..:::
符冲恨恨地说了一通。
梁广眉头愈紧,没想到梁安入狱之后,长安城发生了这么多大事。
符师奴手握兵权视朝廷,已成尾大不掉之势。
陇西姚羌异动的消息,究竟是养寇自重还是確有其事,恐怕就连长安君臣也无法分辨。
符宏和老丈人在如此危急的局势下,还要坚持发兵河东围殴他?
从中也可看出,这二位对他的怨念,可不是一般的深...:
符衝突然满脸恳切地拱手道:“假使姚羌发动叛乱,符师奴心怀贰志之下,
长安、关中必定陷入大乱!
届时,能救关中之人只有梁公!
关中是我氏人根基,绝不容西羌宵小染指!
只要梁公亲率强兵入长安,我相信诸氏一定会追隨梁公平定西羌之乱!”
梁广愣了愣,万没想到冲会突然说出这番话。
他语气带著几分急迫,听得出暗含很深的忧虑。
如果不是对符氏统治失去信心,对关中局势感到危急,他也不会如此迫切地说出这番话。
梁广看著他,突然明白了。
他心急撤军,愿意配合展开计划,就是担心河东战事僵持太久,长安空虚,
陇山那边文爆发动乱。
同时,他也是在给自己留后路。
在符冲看来,好妹夫梁广有地盘、有人口,能打能抗,就是他最好的后路!
关中要变天了,身为符氏宗亲,符冲嗅到了一丝危机...
“梁氏与符氏同出略阳,互为姻亲、世代交好,我自然不会坐视符氏为西羌所害!
我自幼长在长安,宗族亲眷俱在关中,自然有义务保护关中不为西羌所侵!
”
梁广看著他,露出笑容:“今后长安消息,还望內兄及时与我互通有无!
盈儿已生下嫡长子,內兄身为亲舅父,只要我梁氏不倒,將来仍不失显贵!”
“梁公!~”
符冲嘴皮子哆嗦著,哪里听不出这番话的言下之意。
他当即不再犹豫,跪倒即首。
梁广过了片刻才他起身,好言宽慰了一通。
一张喷香大饼给他画下了,看他样子倒是很乐意吃。
如果这傢伙当真开窍了,那自然最好,符氏宗亲需要这样一位带头人....:
翌日天明,梁广信守承诺,派一队士护送他返回蒲津关。
临近响午时,悉罗多、贏觴各率八百骑赶回。
引诱杨定率军出动的计划只成功了一半,那廝像是发现了什么,亲率三千步骑赶往頜阳,似乎想堵住他回撤河东的退路。
梁广不敢多做停留,集合全军折返向北,准备寻机原路撤离。
十月二十一,梁广在頜阳城西北二十五里黄平陂,与杨定所部遭遇...
十月的黄平陂,枯草霜覆,北风捲地。
梁广率两千余骑踞陂北高地,仰头看了眼天色,正午已过,头顶却是一片铅云低垂。
风颳来,偶有碎雪飘落,沾上衣甲便融化。
梁广眯眼远眺陂南,杨定率三千步骑列阵完毕。
观察其军阵布置,梁广握持蛇矛的手紧了紧。
秦军步卒居中,分三列横队,前列持大擼重盾,次列架步枪长矛,一桿桿枪矛斜指如林。
后列弓弩手引弦待发,两翼各有三四百轻骑,皆执骑枪长塑。
杨定將旗立在弓弩手之后,各幢认旗次第而出,置於各幢阵前。
又有二十几辆战车从军阵空隙推出,横置阵前。
这副铁桶般的阵势,明显是想吃下他这两千骑。
黄平陂北高南低,地势平缓,东西两侧皆为低矮土丘,中央较为开阔。
往北进入黄土台塬地,都是些荒凉的无人地带。
若想前往龙门渡,必须从陂南衝出,绕过东边一片丘陵,再折向北方。
杨定的布阵,刚好把这处口袋扎紧堵死。
如此一来,双方接战不可避免。
杨定先一步赶到,在此设阵阻截,说明他已经猜到平阳军不会对西岸水寨和蒲津关动手,抄截粮道也只是骚扰秦军后方。
这傢伙以前也是个紈,和符冲不同的是,杨定是个有真本事的紈綺。
两人认识也有五六年了,这还是双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手。
梁广盯著陂南秦军阵地看了会,对左右传令兵吩咐几声,严令贏、悉罗多两部原地待命不得轻动。
梁广马韁一抖,手持蛇矛单人匹马衝下陂北高地,径直往南驰去。
他一动,秦军阵地明显紧张起来,阵型瞬间绷紧。
“请杨將军上前敘旧!”
一声马嘶,大黑马直跃前蹄,梁广高举蛇矛大喝!
秦军阵中,杨定听到喊话声,心头一紧。
跨下战马似乎感受到主人不安,马蹄刨动著不停打响嚏。
杨定视线越过军阵,落在正前方一个黑马人影身上。
梁广想和他阵前敘旧?
难道是想让他念在旧相识份上,罢兵放其离去?
一想到要单独面对梁广,杨定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发虚。
如果有可能,他当然不想和梁广战场为敌。
只是事到如今,双方阵营不同,他也不可能放任梁广从容率军撤离。
他不想让自己背负上通敌骂名,更不想让人误以为他惧梁广如虎。
同时,他心里也有几分跃跃欲试,想知道自己在战场上,到底能不能胜过梁广?
相识这么多年,他对梁广的勇力和统帅才能自然是佩服的。
当年屯骑营初相见,人家明明是让著他,
可真要让他一仗不打,平白放跑了梁广,他也万分不甘心。
就在今日,硬碰硬较量一场吧!
杨定深吸口气,冷峻面容陡然下令放箭!
第三排弓弩手引弓斜举,松弦而射刷刷数百支箭划过拋物线,向著梁广立马处落下!
梁广挥舞铁矛打飞箭矢,拨转马头向陂北冲回。
“杨定!你个丑竖!忘了当年驪山会战,乃公是如何救你性命了吗?”
“杨定丑贼!既然你不念当年旧情,待会战事一起,別怪我蛇矛挑了你的!~哈哈~”
怒孔声相隔军阵远远传来,杨定麵皮狠狠颤了颤。
“梁贼!~”杨定缓缓吐出一徒浊气。
“传令全军,向前出击!”杨定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