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赖於梁广对商贾的宽容、鼓励態度,平阳商贸往来才会如此兴盛。
至於贱籍奴婢,因为不参与分田,对於主家而言变相加剧负担,家中由產、
財资不丰盈,还真就养不起太多僮奴。
大量奴婢遭到驱逐变作流民,公府文出面收拢流民,安排民屯,三五年后依据劳作情况、有无作奸犯科记录,再安排授田改录民籍。
隱匿土地、人口的问题,在律法层面也受到严格管控。
官户、士籍隱匿五十口、十顷田以下者罢黜、除籍,流千里、徒两年,以上者绞,家口没为奴婢。
其余民籍、军籍隱匿五口、三百亩以上者绞。
这两条涉及土地人口的律条,真可谓重典!
褚爽第一次获悉时不禁倒吸凉气,按照这个標准,江南士族尽皆覆灭矣!
可话又说回来,周国不论是针对庶民百姓的分田,还是针对府兵的奖励军功,针对官户的俸禄、职田、衣赐,都要比魏普旧制优厚太多。
一户民籍百姓只要勤恳劳作,不沾染什么恶习,风调雨顺之年完全可以养活一家老小,缴纳租税庸调还能积赞下余粮。
府兵授田更多,还有衣粮补贴,遇战事还有额外赏赐,阵亡有抚恤。
按照周国施行的新品官阶等制,一位从九品下的虚授官,周国新称作散官,
什么差事不用做,每年也能有五至十石的禄粟。
这点粮自然是不够养活家口的,可最起码能起到托底、补贴作用。
想到此,褚爽暗暗心惊,周国新制对於社会各阶层更加细分,使得每一阶层都有向上流通的渠道。
这份治理水平,儼然不是江南所能比擬。
从礼部侍郎贾彝口中,褚爽还探听到,许多新制设想都是梁广提出,交由臣僚们商议后得出最终结果。
梁广其人,莫非真有古之圣王之能?
若非如此,如何能解释得通,他在不到二十五岁的年纪成就王业?
很快,梁广就要挥师进入关中。
褚爽很好奇,梁周政权还能达到怎样的新高度。
他心里拭目以待。
陶潜安静聆听两位郎君说话,心里也对那位周王生出浓浓好奇。
只可惜,以他的身份,还没有资格参加勤见。
不过他已经整理出一份平阳见闻录,包含了周国新推行的不少典章制度,还有风土人情记录,准备回到建康再好好研习一番....
谢澹鬱闷了好一阵子,又道:“梁广提出的联姻之事,弘茂兄又是如何看?
”
褚爽看他眼,“事关重大,你我无权擅作主张,当回稟天子和会稽王决断!”
谢澹点点头,恼火道:“反正我谢氏绝无可能与梁氏联姻!別说氏酋梁氏,
就算安定梁氏,也不过是中品之家而已!”
褚爽苦笑了下,谢景恆还在为梁广贬低谢氏门第的话生气。
只是陈郡谢氏在谢安、谢石、谢玄离世后,走下坡路已是不爭事实。
也就谢玄出任会稽內史,在司马道子的提携下,保有谢氏最后一丝体面。
拋开门第不谈,谢氏女还真配不上周王梁广之弟。
周国律法只承认和保护本国颁发的士籍宗族,谢氏在江南门第再高,在梁广眼里也算不得什么。
还好我阳翟褚氏也只是中品之家,入不了梁广法眼....
“腹中飢饿,弘茂兄可要隨我去市肆寻些吃食?”
谢澹毕竟年轻,暂时把国事放下,准备到平阳东西市好好逛逛。
毕竟来都来了,就当作体验北人生活.....
“仆听署中胥吏说,西市有家顶有名的羊肉簿飪,周国公卿大臣时常光顾!
”陶潜自告奋勇地介绍道。
谢澹眼睛一亮:“元亮可打听好路线?”
得到陶潜肯定答覆后,谢澹击掌道了声“善!”
“你们去吧,我肠胃有些不適,用些清淡素食便好~”
褚爽婉拒了谢澹邀请,找了个藉口留下。
待二人离开,褚爽命幕僚去准备饮食,自己在屋中步沉思。
梁广言语里对司马氏颇有轻蔑之意,否认普室的华夏正朔地位,也就是否认司马氏作为大普皇室的法统地位。
可梁广文主动提出和江南士族联姻?
似乎有绕过普室,撇开司马氏,直接与江南士族接触的意思。
褚爽站定,闭目沉思。
梁广拉拢江南士族的意图显露无疑,
可他毕竟还只是个诸侯王,周国也还没强大到需要普室仰望的地步。
换句话说,梁广目前能吸引江南士族的筹码可不多。
如果他能达成坚一统北朝的伟业,或许那时候,会有不少江南土人对他產生兴趣。
这个问题他不能和谢澹討论,谢氏和会稽王司马道子走得太近,整个士族集团对谢氏都不再信任。
褚爽嘆了口气,这个问题他只能埋藏於胸。
这纷乱如麻的天下,究竟何时才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