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听说过江南旗人弱,但是没想到弱到了这个地步。
陈秋泽也有这个感觉,他拿着一杆不知道从哪捡来的长矛,追着一大群惊慌的背影猛扎。
他一枪把一个瘦高的身影扎倒,锋利的长矛穿透了他的腰子。这家伙手里拿着一把短刀,却仍然不反抗,甚至都没敢回头看陈秋泽,而是匍匐在地上边向前爬边惨叫。
陈秋泽大喝一声,再猛的一搅,这个旗人更剧烈的惨叫一声,终于抽抽两下不动了。
咚咚,他身边又跑过一个留着长辫子的人,陈秋泽看都没看,又是一枪扎了过去。
这次他们来突袭的人都剪了辫子,因此非常好辨认。
‘阿也!’长辫子痛苦的惨叫一声,陈秋泽捅穿了他的腹部。
剧痛使得这个长辫子爆发出了惊人的力气,他紧紧抓住陈秋泽枪杆,不让陈秋泽抽出去,满是鲜血的嘴里,不停阿也,阿也的痛苦叫着。
这时,又一个拿着刀的辫子从陈秋泽身边跑过,陈秋泽心里一惊,长枪抽不出来的他现在没有了武器。
‘呔!’电光火石之间,陈秋泽本能的大喝一声,辫子被吓得嗷的一声就跳了起来。
他连陈秋泽的样子都没看清,膝盖一软,噗通一声又跪倒在了地上,手里的刀也当啷一声掉了。
陈秋泽大喜,飞快捡起辫子的长刀对着他的胸膛就是一刀捅了过去,噗嗤一声,鲜血一下就飚了出来,喷了陈秋泽一身。
而这个辫子,直到被捅穿腹部倒下之前,都还保持着跪姿,他双手高举,好像是在求饶。
陈秋泽抬起头一看,这时他才发现,他已经与同袍跑散,黑乎乎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跑到哪来了。
但他连续杀了三四个人之后,胆气顿生。
陈秋泽从已经死去的长辫子身上抽出长枪,又从另一个辫子胸膛上抽出长刀,再对着他脖子狠狠一桶。
补刀完毕后,继续向前搜索而去。
‘哐当!’转了几圈,陈秋泽一脚踹开一个柴门,门口后一个想要堵门的精瘦男子,被连门带人一起撞翻在了地上。
他惊恐的看着陈秋泽,屋内则传来了妇孺惊恐的叫声。
陈秋泽有点想退走,但瘦高男子听到妻女的惊叫顿时有些应激了,他捡起一根大棒朝陈秋泽砸了过来。
陈秋泽无名火起,迅速躲开木棒,抬手一桶,瘦高男子惨叫一声,身体被挂在长枪上一抖一抖的。
陈秋泽抓住枪杆一拉,然后一脚踹过去,把瘦高男子从长枪上踹掉,就像是踹掉一坨垃圾一般,只留他在地上缓缓抽搐。
温氏兄弟没有跑散,他两配合非常到位,弟弟一手藤牌一手长刀,兄长拿着一对乌铁锤。
他们逐个屋子搜索,他们可不是陈秋泽这样的豪侠,他们是残忍的海盗。
踹开门的瞬间,温大狂吼一声,一锤就将一个男子脑袋锤开了。
“阿玛!”一个小旗人惨叫一声,温大再猛地上前一个大飞步,当头一锤带着风声砸了下去。
小旗人僵直的一抽,满头血红的倒下了。
屋内传来了压抑着的凄厉哭声,温二残忍的一笑,把一罐桐油扔了过去,随后抽出火折子点燃。
这种全是木柴搭建的房子,顿时猛烈燃烧了起来。
然后两个杀神就在外面等着,凡是经受不住从屋内出来的人,不管是什么人,两人你一刀我一锤,直到杀的再也没有出来为止。
‘哚!’一声清响,陈秋泽如有神助的一弯腰,一根箭矢插着他耳边飞了过去。
“小灶西!”回过神来的陈秋泽大怒,提着长枪就飞奔了过去。
这个穿着布面甲的箭营领催想要再射第二箭,可是极度惊慌下,他手抖的根本上不了弦。
“喝呀!”陈秋泽一枪捅到领催的布面甲上,发现根本捅不进去,但他蛮劲上来了,握着长枪不妨,推着这个领催不停往后。
枪头其实已经刺入了到了领催的皮肉,惊慌之后,领催也只能扔掉弓箭,狠狠握着枪杆,不让枪头真的扎进肚子里面。
两人一人猛推一人猛退,很快就摔倒在了地上,领催机灵的一滚,把长枪压在了身下,同时左手在陈秋泽脸上猛抓。
陈秋泽被他抓的面皮和眼睛一阵火辣辣的,两只手也往领催的眼睛扣去。
两人互相挖得对面脸上一片血红,人也在地上交缠在一起,都想把腿搭在别人身上取得优势。
翻滚了两圈之后,陈秋泽已经拼杀两刻钟了,体力不济被领催骑在了身上,情况非常危险。
可就在此时,领催一个不妨,竟然把右手扣进了陈秋泽的嘴里。
陈秋泽大喜,顾不得那种腥臭,猛地下口咬了下去。
“嗷!”领催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感觉自己右手手指头都要被咬断了,左手不自觉的放开陈秋泽的手,就要来砸脸。
可剧痛之下,双手双腿的压制力没有那么强了,领催这么一放,陈秋泽的两手就空出来了,他往腰间一摸,一把手铳出现在了手里。
‘砰!’黑烟伴随着火光一闪,领催触电般抖动一声,难以置信的看着陈秋泽,缓缓扑倒在了他身上。
管你什么甲,肯定挡不住手铳当胸开火。
陈秋泽翻身一拱,把领催从他身上拱了下去,嘴里吐出了一坨领催的手指肉。
“阿玛,阿玛,你杀了我的阿玛,阿玛你醒醒啊!”
领催倒下去不久,陈秋泽刚把刀拿起来,一个穿着青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十四五岁少年,就从屋内冲了出来,他抱着领催的尸体嚎啕大哭。
陈秋泽看着这个白皙的小子,甚至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书香气。
陈秋泽迟疑了一下,正要转身离开时,他突然想到,夏完淳牺牲的时候,也就这么大吧。
他不再迟疑,大吼一声,一刀就把这个细小的脖子斩断,带着辫子的头颅飞得老远。
“祖宗,夏完淳公,儿孙给你们报仇了!”
陈秋泽仰天大喊,轰的一声,九天之上一道紫色闪电轰击而过。
天地终于亮了起来。
而在此时,满城的动静,终于把杭州这座城市惊醒了。
林乔荫让人打着红底金日月大旗,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杭州城中,本地的大族和早就被渗透的衙役、城狐社鼠都被动员了起来,
不一会,光中皇帝的天兵,汉人的大兵已经进城消息传遍了全城,到处都在传说,光中皇帝的兵白盔白甲,来给鲁监国报仇了。
声浪越来越大,经过林乔荫一年的工作,舟山的光复,使得很多杭州人开始相信,汉人自己王朝要回来了。
林乔荫割掉了他早就想割掉的辫子,端起满满一碗酒,看着眼前被动员起来的各行各业首领。
“诸君,汉家天下就要回来了,该是我们立功的时候到了。”林乔荫喝完酒,把酒碗猛地摔到了地上,碎片四溅。
“手持钢刀九十九!”林乔荫大喊一声。
“杀尽胡儿方罢手!”各行各业的首领们也大喊一声,共饮了这碗酒。
他们原本或许对林乔荫若即若离,有好处就拿,没好处就在边上看着。
但是这次,光中皇帝的檄文都已经传到了杭州,满城的旗人也要出来杀他们了,所有人都没了选择。
。。。。
“鞑子杀人了,鞑子从满城出来杀人了!”一个坊老提着铜锣哐当哐当的敲响了。
“什么?”铁匠铺的赵大愤怒了,“他们还想杀我们杭州人,还想搞扬州十日呢!”
“鞑子杀人了,鞑子从满城出来杀了,你们都跟着我,拿上武器杀回去!”
赵大还没怎样,他的师祖,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铁匠出现了,他威望极高,振臂一呼,顿时好多徒子徒孙都聚拢了过来。
这就是林乔荫和陈秋泽的功劳,他们在广州受训的时候,莫子布特意指示他们,在杭州要注意发展铁匠、屠夫、苦力、码头搬运工这样有胆气又有组织的从业人员,甚至可以借助他们已经有的行会,来动员人手。
“把辫子剪了,把辫子剪掉,不然认不出来人!”有人喊叫着,递过来一把剪刀。
“师祖,真要去杀鞑子吗?”赵大稍微有些迟疑的问道。
铁匠师祖哈哈大笑,“杀,怎么不杀,老子还想当光中皇帝的大官呢!”
说罢,老师祖带头剪掉了头上的辫子。
“我就是星火先生,天兵即刻就到,诸君随我诛杀鞑子,迎天兵入杭,以后个个都是新朝的功臣,大汉民族的英雄!”
林乔荫令人高举红底金日月大旗,露出真面目,穿行在一群铁匠、杀猪匠、城狐社鼠头目面前。
“杀鞑子,做高官,兴汉家!”所有人都兴奋起来了,他们举着各种武器,在林乔荫的带领下,向着离满城不远的浙江巡抚衙门跑去。
一路上,越来越多的人被狂热气氛感染,到处都在有人嚎叫鼓动去满城杀鞑子。
一些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单纯就是被气氛感染,就跟着混到了队伍里面。
而到了队伍里面,就有人递上剪刀,“快把辫子剪了,不然一会把你当鞑子杀了就冤死了。”
人群从各个街道汇聚而来,加入的人越来越多,等到浙江巡抚衙门门口的时候,人山人海起码好几万人。
一队抚标抚标刚好出现,林乔荫把手一挥,人群中的骨干分子,一票内穿广州打造半身甲的杀猪佬和码头工人就扑了上去。
抚标猝不及防,只是稍微退了一下,冲过去人群的士气一下就起来了。
几万人呼啸着冲过去,两百多标兵连鸟枪都来不及装填,甚至腰刀都没挥动几下,直接就淹没在了人群中。
随后,狂暴的人群直接冲进了巡抚衙门,一路上管你是标兵还是衙役,甚至是书吏,凡是没有剪辫子的,直接就被掀翻在地上,随后被拳打脚踢直接成了肉沫。
衙门左侧,巡抚李质颖的弟弟,抚标参将李质朴刚刚从床上爬起来,他拿着一把单刀刚刚出门,立刻就被上百民众堵在了庭院里面。
李质朴武进士出身,是在大小金川的死人堆里滚出来的,也算是悍将,哪怕是手持单刀仍然勇不可当,当即就砍伤了四五个人,震慑的一票民众不敢上前。
阿鱼仔是个在钱塘江边卖鳝鱼虾蟹的小贩,他在人群中左看看右找找,突然发现了一大堆堆在角落的红砖。
当即大叫一声,招呼人过去拿。
李质朴正在考虑怎么冲出去,突然就看到了满天的砖头飞了过来,他惨嚎一声,连跑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几个呼吸间,这位军旅悍将就被砸的脑袋只剩了半个。
巡抚衙门内堂,浙江巡抚,汉军正白旗人李质颖倒是穿好了官服,面对冲进来的民众,他竟然还大喝一声,试图摆出官威吓退人。
确实有人联想到他的好官声有些犹豫,但突然,不知道是谁大吼一声,“杀鞑子啊!”
空气陡然升温,几十人扑上去,七手八脚抓住这位抚台大人,很快就把他给活活打死了。
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大量剪了辫子的百姓,冲进原本他们连自门前走过都要夹着尾巴的巡抚衙门,把里面的桌椅板凳,碗筷盆钵,甚至连装雨水的大缸都给运走了。
值钱不值钱的不说,关键是这种突然间无视权威的感觉,非常让人着迷。
很快,这个威武的浙江巡抚衙门,连门都似乎要被人拆掉了,巡抚李质颖的官帽被一个壮汉戴在头上,兴奋地到处乱跑。
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说是抚标校场存着几万两银子的军饷,民众们一听,各个红着眼睛,呼啸着往抚标校场冲去。
抚标的标兵们吓得魂不附体,很快爆发了内讧,一些汉人官兵杀死了他们的旗人上司,把兵服脱掉,辫子剪断,摇身一变反而带领着百姓们到处追杀各级官吏。
满城的情况更凶残,压抑了一百多年的对立情绪在这一刻完全失控。
林乔荫看着起码四五万人冲进了满城,他忽然觉得,他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怎么拿下杭州城。
而是怎么让狂暴起来的民众刹车,不至于把驱逐鞑虏,搞成打砸抢烧。
额尔德蒙额被人从家里的地窖中揪出来,两个壮汉抓着他的胳膊把他往外拖,一路上不断有人扑上来拳打脚踢,骨折筋断的声音不断传来。
只行了二三百米,抓着他胳膊的壮汉就觉得顿时一轻,原来这老狗已经被狂暴的百姓打的五体具俱裂,壮汉手里的这根胳膊,已经是额尔德蒙额最完整的部分了。
范建中剪断了辫子,装模做样的大呼小叫着,好像他也是义民一般,随后只能眼睁睁看着狂暴的百姓把他全家殴杀,家中所有洗劫一空。
“爹啊,爹啊!”范建中的幼子被打的遍体鳞伤,他凄厉惨叫着。
范建中听不下去了,踉踉跄跄的出门,猛地撞上了一个壮汉。
范建中抬头一看,这是个抚标的把总,以前他见过,这把总还给他磕过头呢。
可是这会,把总眼中射出了看到猎物光芒,他粗壮的大手,一把就掐住了范建中细细的脖子。
“都统大人,借你脑袋一用,换我全家平安富贵,啊哈哈哈哈!”
狂笑中,把总怕范建中大声嚷嚷导致更多人来分蛋糕,于是捏住范建中的下巴一扭,就把他下巴给拧脱臼了。
走了两步想想还是不保险,干脆捡起一根大木棍高高举起,吐气开声就把范建中的两条腿都给打断。
随后,把总就像扛着一只羊那样,把嗷嗷惨嚎的范建中扛起,飞快的跑了。
九千字大章,补五一缺的那两千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