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早之前。
六辆马车,四辆载人,两辆载物,路面虽是夯实,然而土道难免因雨雪出现坑洼,崎岖的道路导致车辕后方部份轻微摇晃。
车厢两侧窗帘拉起,正中的门帘分开,挤着一张张好奇张望的面孔,好似连着周边的民众在他们眼中也是一种新鲜的风景,张望够了身旁,望去远方的视线,已是能看着呈现灰色的城池轮廓。
“终于到上京了。”
四辆马车里,第二辆车中的吕嗣立是跟过耶律延禧游走五京的,其余人除了身为家主的吕嗣延,其余人几乎都没出过析津府的范围。
“上京看起来并不怎样啊……”跟在更后面的吕岩兄弟吕介石踮着脚站在车辕上看:“感觉比南京差远了。”
“二哥恁地挑剔,你在南京能有在这里的地位?”柔弱的声音在后传来,一不过及笄之年的女子同样探头在外,闻言扫了青年一眼:“不然咱们也不会过来了。”
“啰……啰嗦!”被自家妹子一句话搞得红了面皮的青年瞪他一眼,随即气哼哼的坐回车厢:“听说上京正在筹备科举,正好,我原是打算参加明年大辽的科举,现在虽说没了机会,也正好参加下齐国的科举,看是何水平。”
车子向前行进,不时晃动一下,说完话的吕介石双手抱胸,等了半天没听着妹子说话,不由提高了些音量:“三姐,我说我要参加齐国科举,你听着没有。”
将头伸在外面的少女朝天翻个白眼,转头说一句:“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别和我说话。”,用手揉揉额头,故做头疼状:“大哥与观弟都聪明的很,怎么中间出了你这么个奇才。”
“我……我怎么了我?吕玉鉴!好歹我是你二哥,你要尊重我!”被自家妹子堵得说不出话的少年叫了起来。
只是那边的少女却已经是懒的搭腔,只是出神的看着两侧的林野,一亩亩良田长出青绿之色,忙活的农人站在田埂上,带着斗笠、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东西,光着脚的孩童看着车上的少女,嘻嘻哈哈的追着跑了两步。
临潢府在视野中更大了,官道变得宽敞平缓,延绵数里的城墙,古朴、巍峨,吕家人望着这横亘东西的墙头,脸上纷纷露出笑容,其中有女眷抱起怀中的婴孩儿指指墙壁轻声说了什么。
不久,吕家的马车平静无奇的从南城门而入,随后在城内的街边停下,却是吕嗣延、吕嗣立两兄弟意图看看这有汉城别称的南城如今到底如何了。
“你们先往前走着,我同嗣立一会儿就追上去。”
虽是中年仍然算的上有副好皮囊的男人挥挥手,示意车辆去前面,随后同着自己兄弟站在街边看着马车远去,这才捶捶腰,抻抻腿。
“再不走两步,我这老骨头就要散架了。”
“还是兄长有主意,我也坐车坐的不耐,真不知家中女眷如何忍下来的。”
两个中年兄弟说着话,活动着身子骨慢悠悠向前走着,曾经在辽国做到枢密直学士的弟弟来回打量着:“这上京好像变了不少,记得天庆元年的时候我随耶律延禧来过这里,如今已是没了当年的样子。”
走走停停,吕嗣延不时从摊位上拿起东西看看,看着合心意的发钗掏钱买下来,随手放入怀中:“也看不出这里前两年经历过战乱。”
转头顾看着,这南京吕家家主脸上一派轻松的表情:“我记得当年还谋过这里的官职,可惜当时好几家竞争激烈,最后还是被姓赵的拿了下来。”
“如今还是姓了吕。”吕嗣立捋着打理整齐的胡须,笑的颇有两分小人得志之感。
自然,一旁的兄长也是不遑多让。
两人说说走走,经过了这边的街道,转头中,吕嗣立顿住了脚步,侧首一直看着巷道内部。
“以后有些话还是莫要……嗯?嗣立,你做甚呢?”吕嗣延说着话陡然感觉身旁少了人,连忙住脚,转头看去,自家兄弟还是站在那边没有动。
“好像……看到个熟人。”
歪了下头,觉着有些不可思议的男人迟疑的转头看向兄长,又转头看去巷道,脑袋连连晃动:“不对、不对,应该是看错了,那人不可能在这里。”
“你到底在说甚?”
“没什么,没什么。”
吕嗣立转过头拉着兄长的胳膊,已经没了闲逛的心思:“快些走吧,咱们先去通知岩儿与观儿,越早见到陛下越好。”
吕嗣延点点头,不再去纠结自家弟弟适才奇怪的样子,顺着话道:“说的也是,早日见到早日没心事。”
急匆匆的脚步迈动,不过顿饭功夫追上在前方停下等人的车队,随后六辆马车再次向着皇城方向驶去。
不多久,马车在一队队黑甲士卒的注视下缓缓进入皇城,由一队骑兵引导着停在内皇宫的门前,吕家一行人有些拘谨的下来马车,接到消息的吕岩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不同于现今辽国士兵的精气神,屹立站岗的甲士带给他们的更多是一种淡淡的威胁感,那视线扫过来之时,让吕家的妇孺忍不住的移开视线,不敢直视。
“这些都是皇宫的武卫,你小子怕什么。”
吕岩站在父亲吕嗣延的身旁,视线时不时转动去看自己的妻儿,扫视中却是发现自家兄弟在旁战战兢兢的,抬手一个巴掌拍过去:“我还是司农寺卿呢,怎地不见你怕。”
“谁……谁怕了。”吕介石一挺胸,继而塌下去:“就是他们目光怪渗人的,之前在析津府时,没见过这样的兵。”
吕岩神色一时间有些复杂,与父亲、叔父对视一眼,摇摇头,拍拍兄弟肩膀:“好了,在后面守好规矩就是,莫要有多余动作。”
片刻,有太监从皇城内跑出来,小心谨慎的朝着众人施礼,随后又低头洪声道:“陛下传旨召见,请各位随小的入宫。”
当下吕家一众人吸口气,吕嗣延、吕嗣立在前,吕岩落后半步,其余人依着男女辈分排在后面,跟在这太监走了进去。
没心思去瞧看皇宫的景色,皇宫中的气氛,在风水墙与石雕、卫士的衬托下有着极强的压迫感,随着深入似是活过来一般压了过来,让各有心思的吕家人不敢过造次。
小心翼翼的从台阶走过,看着岩石雕琢的方砖,一路往前延伸,两边立着各种猛兽石灯,宫娥太监来往走动,不知忙碌着些什么。
天光在云间走着,已经不知走到哪里的众人有些昏头转向,跟着前面的身影踏入一座大殿。
“陛下马上就来,还请各位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