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变成一张巨大的幕布,兜头朝她笼罩下来,那一瞬间,她体会到濒死的恐惧,并无比思念起,才分别没多久的尊上。
下一刻,黑雾被五行之力从后方猛然抽离,挣扎着发出被禁锢的嘶鸣。那声音沉闷扭曲,听得人头皮发麻。
雾气散尽,露出其后的人影。
墨发玄衣的男子身姿挺拔,月光清凌凌地照着他的轮廓。夜色中,那双深沉眼眸寒寂、冷峭,却又仿佛盛着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
子桑屏住呼吸,视线被牢牢牵引。男子垂着眼眸,并没有看向黑暗中的她,却在转身之际,蓦然顿住。
良久,他缓缓转头望来。这一眼,瞳孔骤然睁大。
难以形容那是怎样的眼神,不仅饱含了思念与迷茫,也仓皇到快要碎掉。
他明明张了嘴,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子桑心中一动,主动开口,我叫子桑,你叫什么?
子桑两个字宛如咒语,让男子生机湮灭的眼底迸发出奇异光彩。只是那光彩在注视她的过程中,如暖流撞上冰川,渐渐熄灭、冷却,看得人难过。
纪怀光。我叫纪怀光。他与她隔门相望,冒昧问一句,姑娘的名字是何人所取?
子桑偏头思索,不知道,应该是尊上吧,也有可能是阎君取的。
阎君的名字,可是叫阎四?
你怎么知道?子桑起身朝房间外走去,我听尊上就是这么叫他的。你也认识阎君吗?
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纪怀光在她踏出房门,沐浴在月光下的刹那,纪怀光下意识连退两步。
子桑恍然无察,环顾四周,刚才那个黑色的东西是什么?它好像想吃掉我。
纪怀光定定凝视她的双眼,似乎在怀念,又似乎想从她的神情里瞧出些什么。许久才道:跟我来。
踏上纪怀光祭出的银亮飞剑,子桑蹲下来,好奇地摸了摸剑身黑色裂纹。
飞剑突然出声,你不认识主人,所以你是那个子桑吗?
子桑被这动静惊到险些从剑身上跳下来,你会说话?哪个子桑?
妄生缄口不语。
它被主人找回来重铸,亲眼看到主人千年间的失魂落魄。
本以为主人会一直这样人不人、鬼不鬼、仙不仙地过下去,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再见到子桑。只是看主人的态度,这个子桑似乎并不是那个女人。
它还没来得及回答,纪怀光给它上了封印。
不多会儿,子桑仰头询问,它怎么不说话了?
纪怀光没有解释,将她带至锦安城上空。
夜空中,风扬起他的墨色长发,如永夜里冷而艳、强大却死气沉沉的鬼魅。
他伸手放出黑雾,将那团东西捏碎,浅蓝色光尘漫天落下。
星河寂静,整座城都在安眠,失忆的人醒来后会记起被遗忘的事。
食忆魔,行踪隐秘,以吸食记忆为生,要不是在锦安城停留的时间稍长,极少被发现。
城外密林,子桑默默跟在纪怀光身后。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然而然就这样了。
脚步碾过落叶沙沙作响,月光透过层层叠叠树冠,投下幽黯光影。
子桑说了她从小由尊上养大,在今天之前,认识的人只有尊上和阎君这件事。
纪怀光问她,她才想起来自己一直都不知道尊上的名字。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思考过自己究竟是谁这个问题,可自从阎君提及她像某个人起,一切好像都变了。
刚才那个载我飞行的东西,问我是不是那个子桑。她有些困惑,你认识她吗?那个子桑。阎君也说我很像尊上心仪的女子。
始终走在前方的纪怀光倏然驻足,你的尊上,可同你提起过他心仪的女子?
没有,不过我主动问过他,是不是心悦那名女子。
他如何回答?
尊上说,我不独爱她一人,我爱众生。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子桑认真望着他的背影。
沉默良久,纪怀光再度举步。夜风中传来他淡薄的声音:她即众生之一,他的意思是,他爱她。
困扰自己的问题就这样被一个陌生人轻易解开。不是不爱,是不独爱。
震撼之余,子桑灵光乍现,小跑追上去,你是不是也认识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女子,她是不是也叫子桑?
纪怀光脚下未停。他猜到身后这个女子,大抵是阎四通过什么法子,造出的与子桑一模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