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萧望舒的车驾,她立刻上前,抱拳行礼, 声音清亮有力:
“萧大人!卑职陶美秀, 奉令前来听候调遣!”
撩开车帘, 萧望舒看到是她,微微颔首。自诸县一事后,他便将此二人举荐给了太子殿下。
其兄陶河安确有大将之材,如今已留在老将军麾下历练。而陶美秀身为女子, 官职一时难定, 太子此次派她来,监视保护之意或有,借此番险事为她挣一份实实在在的功名、谋一个出身,或许才是更深层的用意。
“陶姑娘不必多礼,时间紧迫, 即刻出发。”
队伍合并,继续前行。
只是越靠近河州,空气中的异味越发浓重。起初只是若有若无的腐臭,渐渐变成难以忽视的、令人作呕的恶臭。
忽然,先锋侍卫勒马回报,声音带着惊疑:
“大人!前方河道……情况不对!”
听到声音萧望舒立刻下令停车,与陶美秀及几位医官一同快步上前查看。
只是眼前的景象令所有人震骇不已——只见原本应清澈流淌的河流,此刻浑浊不堪,粘稠的水面上密密麻麻地漂浮着肿胀发白、甚至腐烂穿孔的牲畜尸体,更令人心悸的是,其间赫然夹杂着数具无人收敛的人类尸身,随波沉浮,形态可怖。
苍蝇黑压压地聚集其上,嗡鸣声汇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躁响,形成移动的“黑雾”,那冲天的恶臭正是源于此地。
“混账!
”一位年迈的医官气得浑身发抖,胡须直颤,
“水源污染至此,瘟疫怎能不扩散?!这是造孽!是要害死一城的人啊!”
萧望舒面沉如水,眸中凝着冰寒。他即刻冷声下令:
“详录此地情形!陶姑娘,立刻派得力人手沿河溯流而上,探查污染源头!通令全队,严禁取用此河水,所有人饮水仅限自带清水,若有不慎接触河水者,立即以烈酒或药汤反复净手,不得有误!”
“是!”陶美秀毫不迟疑,抱拳领命,转身便迅速点派人员,指令清晰,行动果决。她带来的那些人显然久经历练,令行禁止,效率极高。
进入河州地界,惨状更甚。
城门半塌,哀鸿遍野,街道上尸体与病患横陈,仅以草席略作覆盖,幸存者皆面黄肌瘦,眼神空洞绝望。
至于当地府衙早已瘫痪,官员非死即病,余下的也躲藏不出。
抵达后河州城后,萧望舒并未急于清算官员罪责,而是第一时间接管府衙,雷厉风行展开救灾。
他强征数处宽敞宅院与空旷营地,严格划分为“重症”、“轻症”、“观察”及“洁净”区域,命衙役与陶美秀手下协同,按病情强制转移隔离病患。
最关键莫过于水源。
表明身份后他亲自组织未染病民夫,在医官指导下,冒死清理河道中的腐尸,集中焚烧,并用石灰消毒,竭力阻断污染源,避免瘟疫再度传播。
同时不忘搜寻城内未被污染的深井,派兵严密看守,统一分配净水,严令禁止饮用生水。
随行的医官日夜研讨药方,设立粥棚药棚。萧望舒甚至不顾劝阻,多次亲自深入隔离区巡视。他面容虽被布巾遮掩,但那双沉静而坚定的眼眸,以及温和不失威仪的言语,极大安抚了惶惶人心。
连日奔波,疫情总算稍见缓和之际,赤华道人悄然抵达。
对此萧望舒无暇分身,只将其妥善安置便再度投入繁重公务。
直至深夜,赤华竟不请自来,无声无息出现在萧望舒临时书房内,避开了所有明岗暗哨。
萧望舒心中暗惊于对方身手,面上却不露分毫,搁下笔直接问道:
“赤华先生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拂尘轻扫,赤华神色莫测:
“大人不必紧张。贫道此行,仍为旧日所言之事。您大可放心,如同在忠县所言,贫道绝无对‘天命之人’不利之心。”
他语带玄机,目光似能洞穿人心。
凝视他片刻,萧望舒忽然道:
“先生所言,包括那‘同命蛊’一事吗?”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此事交于旁人他实在不放心,只颇有神通的赤华道人替他拦着殿下,殿下才不会随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