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2 / 2)

乌纳斯走到门边,轻拍她的肩。“月白,你别急,阿尔尼斯殿下来过了,王就不会有事的。”

苦笑,半信半疑地点头。

看着夏月白映透了月光的苍白脸色,乌纳斯轻叹一声,转身迈进房里。

门里的侍女朝夏月白颔首,轻轻将门合上,最后一线光亮从门缝消失的时候,夏月白盯着眼前紧闭的大门,一阵恍惚地出神。

自从乌纳斯他们进去之后,医官就全部退了出来。

拦着医官焦急地打听情况,他们一个个脸色尴尬地支支唔唔,对于图萨西塔的情况含糊其辞。

夏夜的风吹得皮肤阵阵地发凉,蜿蜒幽深的走廊静得让人烦躁不安,夏月白不知道独自一人在门外等了多久,她几次鼓起勇气走到门边,抬在半空的手,又气馁地垂下。

在门外来回地徘徊张望,一点一滴的时间,从月影云隙的流纵间悄然逝走。

守着那扇不知何时才能打开的门,夏月白的心情从先前的慌乱不安,稍稍地平静了一些。既然图萨西塔能够召见大臣,足见她已无性命之危,看来被自己动了手脚的毒|药,应该是降低了一定的毒性。

“月白。”乌纳斯站在门旁,朝她招手。

猛然一惊,怔愣地看着他。回过神,夏月白匆忙地迈开脚步,差一点被冗长的裙摆绊倒。

跟在乌纳斯的身后,顺着室内开凿的一涟碧波荡漾的水池走进中庭,又沿着回廊绕过两道弯,才真正来到位于太阳殿正后方的内殿。

迎面扑来的草药味,很浓;不分日夜焚烧的香料,很淡;一丝血腥气萦绕在这样的空间,有种说不出来的浓郁到令人作呕的阴森感觉。

不远处,金色纱帘在自己的脚步声中缓慢地拉起,一片火光如浪涌出。半刻的迟疑不决,看着脚尖前无声明亮的光芒,夏月白轻蹙眉头,深吸气,带着蓦然又开始慌乱不安的心情,踏入房间。

抬眸,有些急,搜寻着一个身影。

映入眼帘的图萨西塔,靠坐在榻上,一如既往冷漠淡然的眉眼,如果不是那张过于苍白的面孔预示着她此刻的虚弱,你甚至都想不到那袭沉稳泰然的气息是来自一个刚与死神擦身而过的人。

“王。”乌纳斯颔首。

棕色的眼,自从夏月白进屋就锁定在她的身上,图萨西塔轻声下令。“都下去。”

巴哈里率众行礼,弯腰倒退着离开房间,紧跟着一屋子的侍女们也安静地退出,最后一个侍女退到门边抬手放下帷幔。

一卷纱帘,如金色麦浪随风泻下。

房间里一阵沉寂。

“过来。”

低垂眼帘,夏月白迈步。

拍拍身旁的位子,示意夏月白坐下。

听话的坐下,却不是图萨西塔的身边,而是榻沿,刻意与她保留了一段距离。

淡淡一笑,不以为意。打量着心有余悸的夏月白,这个年轻女孩显然是被晚上发生的事情吓到了,惊慌与困惑布满忧苦错综的脸,弥淡的伤感纠缠在她清丽的眉眼,挥之不散。

“明知酒有毒,为什么还要喝?”忽然,夏月白看着一直盯着自己打量却默不作声的人,问出困扰了自己大半夜的问题。

“我也想问你同样的问题。”

呼吸一窒,眼中的慌乱闪避不及,被图萨西塔笑意浅浅的目光缠上,夏月白极不自然地偏开脸,徒劳的回避。“你是埃及的女王,不能有闪失。”

图萨西塔轻轻叹了口气。“就因为这个?”

“是。”下巴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她开始觉得自己彻头彻尾就像个傻子。

静静地,望着夏月白神色复杂的侧脸。微笑,不知为什么,在她面前,自己总是很爱笑。“你就不怕死吗?”

“哪有不怕死的人,我当然害怕。毒|药我已经稀释过了,喝了会伤身,应该不至于要命。”时间过于紧迫,她冥思苦想了一夜,只想到这么一个看着有些蠢的方法……稀释毒|药,由她假装拿错杯子喝下毒酒。

这样一来,暗中监视佩妮的人,不会将行刺失误怪罪到佩妮头上,她的家人可以保住性命,图萨西塔也能安然无恙。

两全其美,只除了……自己要吃些苦头。

“你以为稀释毒|药,降低了毒性,以你的身体就能承受得了吗?月白,你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一丝愠怒,跃然于她不愠不火的紧绷语调,眼底悄悄闪过一束被火光打磨发烫的犀利。

突然很想骂一句“该死”,但不知这究竟是想骂自己,还是骂她。“那你让我怎么办?跑来告诉你,佩妮被人要挟在你的酒里下毒;还是干脆看着你被毒死!?”忽尔,鼻子发酸,咬着唇,声音越说越小。“还说我脑袋奇怪,你的脑子才有问题,明明知道酒被下毒还敢喝……神经病,疯子。”

“你说我什么?”

“我说,”直视着她的眼睛,却在那潭棕金交织的眼底,看见一团莫名其妙的笑。自己为她担忧了大半夜,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却能笑得这么自得其乐。夏月白觉得肺就快被图萨西塔不断扩大的笑容撑炸了,抬高声音带着恼怒的腔调,咬牙道:“你是神经病,是疯子。”

轻咳几声,医官说毒|药至少还需要五天时间才能完全从体内消散,所以要保持心平气和。然而,听着夏月白幼稚却充满担忧的责备,图萨西塔实在很难憋住嗓子里发痒的笑声。

见图萨西塔不适地拧着眉头,夏月白一阵慌乱,忘记了刚才针锋相对的态度,急忙拿起矮桌上的杯子,递到她的手里。“我去找医官。”

“不用。”反手一把迅速地握住夏月白的手腕,阻止正欲起身的她。

犹豫,不安的目光审视着图萨西塔的脸色,夏月白觉得还是应该让医官来看一看。“要不然你先休息,明天我在来。”

图萨西塔没有回答,只是扣着夏月白腕上的力道没有减弱,反而带着一股子执拗的劲头。

猛然,手指收拢,陡然发力将夏月白拉进怀里。

毫无预兆的动作,迅猛固执的力道,让没有丝毫防备的夏月白一头撞上眼前的肩膀,几乎是半个身体跌进图萨西塔的怀里。

“放手!”挣扎,本能的想要挣脱那双手臂缠着肩膀的任性力道,夏月白有些慌张地扭动身体,双手使劲地拉扯图萨西塔的手臂,手指下小麦色的皮肤紧绷着一股子肉眼看不见的力量,很顽固的力道。“图萨西塔,放开我!听见没有!”

沉默地钳制着怀里不停挣扎的身躯,图萨西塔稍稍提气使力,致使气息紊乱,腹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干痒的喉咙抑制不住地猛咳起来。

听见她的咳嗽声,夏月白停下挣扎的动作,随着她咳嗽时剧烈起伏的胸腔,被她搂在怀中的身体也跟着一起轻颤起伏。

渐渐地,图萨西塔止住了咳声,胸口的起伏仍然很快。

“放开!”不在挣扎,硬绑绑的语气更差了。

“我抱一下。”手臂悄无声息地收拢,从束缚到忽然间的拥紧,她说话的声音很低,却依旧摆脱不掉命令式的口吻。

夏月白想挣扎,又怕再令她不适,只得控制着想要推开她落荒而逃的冲动,用仅有的可以反击的武器,低声开腔骂道:“无赖、变态”

“神经病、疯子,我知道了,你不用一直提醒我。”

咽回溜到嘴边的话,不雅地翻了一枚鄙夷的白眼,可是照她们现在的姿势,她确定图萨西塔并不能看见这个充满厌恶的眼神。“你要抱到什么时候,可不可以放开了?天气这么热,两个人挤在一起热死了。”

回答她的是从肩膀缓缓下移的手,在她意识到不对想继续开口的时候,一只微凉的掌心轻轻搭在她汗湿的背脊。“月白,谢谢你有勇气端起那杯酒。”

蹙眉,不去理会这个疯女人轻声低语里淡到近乎令人心慌的温柔,以及这副散发着微凉体温的怀抱带给自己的炽热感觉。敛眼,夏月白低下头看向自己紧抓着裙子的手,没有说话。

夏风,吹动一排落地窗畔的黑色纱帘,此起彼伏的黑浪翻卷在半明半暗的窗畔,在地面投射出一片光怪陆离的阴影。从这些黑纱腾空舒展的缝隙中,泻进黎明前干净而宁静的光芒,镂空花窗外潺潺的流水声,顺着这些稚嫩迷人的光,一同潜入寂静无声的屋内。

“你怎么会知道佩妮要在酒里下毒,既然知道了酒里有毒,为什么要喝,又为什么不戳穿这次刺杀的阴谋?”一股脑将这些困扰自己的问题悉数抛出,耳畔传来图萨西塔的心跳声,一声一声,安稳有力,甚至有丝催眠的作用。

心底一声叹息,不动声色地笑起。“几天前我接到密报,新年典礼期间会有人刺杀我。但是刺杀途径和刺客是谁,我都不知道。昨晚看见你出现在太阳殿,那时候,我就猜到可能有问题。想一想前天,你躲着我还像逃避瘟疫一样,晚上你却跑来太阳殿,居然还提出要坐在我的身边。在看你和佩妮两个人紧张地不停眉来眼去,如果我还看不出佩妮就是下毒的人,那也枉费我戴着这顶法老王冠,还能安然无恙地活到今天的眼力。”

“有那么明显吗?”懊恼,还以为她们伪装很好,原来踏进太阳殿大门的那一刻,自己就暴露了一半。

“你说呢?”

“你是因为怕连累佩妮,才喝下毒酒的?”

“不是,我不是因为一条奴隶的性命,就去喝毒酒的人。月白,我没那么善良。”

“……”黑色的眸子悄然暗下,蒙上一层失落的阴影。

“失望了?”

“你是王,她是奴隶,我明白在你的世界里,身份和地位代表了生命的价值,但是我很难接受这个现象。”

“我相信,在你那个自由平等的世界中,也充满了各种黑暗和不公。”

被她一语命中,夏月白无言以答,轻咬着唇,沉默。

“至于,我明知有毒却不得不喝的理由,是为了保护一个重要的人。他潜入了反叛军的内部,如果我揭穿了这次刺杀,可能会威胁到他的伪装潜伏,我们的行动也会受到打击。”

微微一惊。“反叛军,你的意思是说,埃及国内有人想推翻你的统治?”

扬眉,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阴冷的寒,在她漂亮的唇线轻轻开合间弥散开来。“王也好,臣也罢,没有人会对自己拥有的东西满足。身为王的人,想要的就是攻城掠地,不断扩大疆土;身为臣的人,想要的则是拥有更多的权力和财富。人就是这样,永远不知满足。”

“你怀疑谁?”轼君谋反只为一己私欲,无法满足的人心,如同一片危险的沼泽,不停的吸食周围的一切,直到有一天,连自己的命运也一同被卷入泥沼,才会后悔当初被权欲操纵的疯狂行为。

片刻,带着一丝不着痕迹的叹息,她的手指留恋在夏月白微乱的发丝。“不是怀疑,是确定。”顿了顿,她笑了,将她抱得更紧。“月白,如果有一天,你亲眼见到另一个我,会不会害怕?”

感觉到图萨西塔的气息贴得更近了些,逐渐升温的呼吸,带着那么一点点烫人的灼热,她低声地话语,潜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谨慎而小心的口吻。

突然而来的问题,令夏月白茫然局促,望着手中被掌心攥紧汗湿的裙子,皱眉。眼睛突然胀得难受,干涩的酸胀,一种比太阳穴跳动的脉搏更加尖锐的酸,那些莫名的感觉侵扰着夏月白俨然处在混乱状态的大脑,令她没办法正常思考。

“真希望没有那一天。”有气无力的叹息,来自图萨西塔敛眼的瞬间,她静静地看着怀中蓦然安静下来的夏月白,无可奈何的笑容里藏着不想被人看见的孤单。

轰鸣的耳膜响起图萨西塔的话音,一成不变的沉稳,一成不变的淡然,依稀却能辨出一点缥缈的伤感。

已经两天没睡觉了,身体与大脑都在尖利地叫嚣着筋疲力尽的信号。

终于,夏月白还是抵不过浓浓的倦意,放松了僵硬的身体,靠向一直将自己紧紧抱住的人,额头蹭上图萨西塔颈间的皮肤,微凉的颈项有层薄薄的汗,透着一种不属于夏夜的薄凉。“人生就是这样的,充满了对与错,清醒与糊涂,理智与情感。你是埃及的女王,你有你的无可奈何,你承受的责任和压力,任何人都不懂,因为他们……不是你。”暗自叹息,不知为何,觉得心脏异常的沉重,好像有块石头压在上面,就在自己一言一语的道出这些话的时候。“我没有资格对你指手划脚,也不需要评价你的对错,我只是希望你能心安理得的做出决定。”

“有一些决定,不可能做到心安理得。可是一旦下了决心,就必须要做下去,不能回头,也没有回头的余地。”手指缠上夏月白细柔的发丝,轻轻辗转,随着发丝陷入指缝,棕色的眸底化开一泓无奈哀凉的薄雾。

“你刚才说已经确定了反叛者的身份,为什么不把他抓起来?”

轻笑出声,感慨万千的笑容,大有一卷劲风吹去浮尘的气势。指尖一松,看着发丝从指间松脱,滑落。她改而轻揉夏月白的头顶,手心下那片细腻而柔软的黑发,让人不舍得离手。“你以为只靠几个心怀叵测的大臣,就能策划轼君夺位的庞大计划吗?时机,计划,党羽,权力,军队……包括储君人选,缺一不可。他们已经策划很久了,现在缺少的就是动手的时机。他们会挑这个时候动手,就是因为眼下边境战事不断,利比亚和叙利亚就像两只徘徊在家门口的野狼,给边境带来了不小的威胁。那些人想趁着我将大军调向边境,底比斯的防守变得薄弱之时将我除掉。只要我一死,底比斯必然会陷入混乱状态,他们就能动用最少的兵力控制这座城,拿下底比斯后,尼罗河沿岸的其他城池,也就不难取得。”

深吸一口气,在图萨西塔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她由始至终娓娓道来的平静话音,忽然间射出一道锐利,就像她此刻轻轻喷洒在自己后颈的有点急促且冰凉的呼吸。

“他……是谁?”忽然,很想知道这个能在埃及的权力中心兴风作浪的人。

深棕的眸底,映出窗边的几缕晨曦,默然地看着那束粉红的光芒奋力地穿透黑纱落在雪白的地面,粉嫩的色泽,妖娆地浮动在香气缭绕的房里。同样妖娆不羁的光,是她瞳孔中几线剔透的金丝,尖锐如针,冰冷如剑。

从她肩头仰起脸,夏月白紧紧盯着那张火光中轮廓分明的侧脸。“不能告诉我,就不要说了。”这个主谋的身份,关系到太多的秘密,牵连着整个埃及上上下下不知多少条人命。

然而,此人的身份其实并不难猜,夏月白的心里已经琢磨出几个名字。

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图萨西塔兀自开口,手指继续揉着她的发,笑意盎然的眼褪去了冰冷刺目的金,溢出一圈灿烂的晨光,很美。“你总说自己很聪明,不如说出你心里的人选,让我看看你的智慧到底是不是如你所言。”

眉头轻皱,实在搞不懂这个女人,刚才她还一幅错综复杂的深沉模样,现在竟然又能笑得风清云淡。轼君夺位,这个足以颠覆一个帝国的大事,在她的嘴里就如同闲暇取乐的平淡话题。

这个女王,要不是心理素质太强,就是疯了……也许,都有可能。

“你真要我猜?”

“对。”

低叹,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她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出。“就像你说的,能策划刺杀君主的阴谋,这个组织必然不是几个人能撑起的。可是不论多么庞大的组织,都会有一个领导人。能操纵这一切的人,一定要身处于埃及的权力中心,这样他才能第一时间获得重要的机密信息。在你身边能够接触这种信息的人,不外乎是你的几个亲信大臣……手握大权的大宰相巴哈里,掌握了第二军团的霍克提莫斯,第四军团的主将克蒙特,还有……”话音顿下,眉头紧锁,举棋不定的声音透着犹豫。“还有地位仅次于巴哈里的乌纳斯。”

轻挑眉头,一丝赞许,一点惊讶。“如果你把两个军团的主将都算进去了,为什么不算上马里埃,他可是第三军团的将军。”

浅浅一笑,笃定地摇头。“他参与叛变的可能性很小,马里埃那个脑子一根筋的年轻将军,他把你当神一样的崇拜,如果他要是有了反心,那我看人的眼光也太差劲了。”

赞同的点头,一目了然的欣赏之色,轻道:“观察细致,分析清晰。”

得意地扬眉,在她认可的赞扬里,夏月白感觉轻飘飘的。忽然,又想到什么,问:“既然你已经确定了叛变的主谋是谁,却仍然隐忍不动,是不是你也缺乏一个好时机?”

忽尔,图萨西塔仰头大笑出来,那种毫不掩饰的张狂笑声,肩膀在不可抑制的笑声里上下抖动,垂在身边的长发随着肩头一起摇曳晃动。“小丫头,记得提醒我,以后不要得罪你。”

恼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被这个傲慢的女王得罪的还少吗?自从来到古埃及,就被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瞧她现在还说得这么无辜,真是活活气死人。

“你到底要不要告诉我,要是不说,你就放开我,我要回去睡觉了。”恨,真是恨得牙根发痒。被她抱在怀里,两人身体粘在一起,闷热且不说,更古怪……古怪的心慌意乱,诡异又复杂的无措感。

“我需要一份名单,详细记载了所有叛军名字的名单……得到名单,那就是我动手的时机。”

怔愣,目光一闪。“名单?有了它,你就能清除他们了吗?”

“当然。如果没有名单,我只是知道几个叛徒而已,杀了他们,叛军的同党依旧分布在埃及的各个角落。有了那份名单,我就掌握了所有参与叛变行动的反叛者,这样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尽数清剿。”

了然于心的点头,终于为图萨西塔处理毒酒的不合理行为,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心底叹息,扬笑的眉眼,微风里平添几缕清澈的温柔。收拢环在夏月白身上的手臂,圈紧怀里显得瘦弱又单薄的身体。“月白,到了那一天,我希望你还在这里。”

毫无忌惮到放肆的随性声音在耳边响起,夏月白的眉头跟着不自觉的皱眉,不明究理的担忧着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何忧心忡忡……来自肩上陡然一重的力道,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们已经紧贴的身体变成一缕微风都钻不过去的紧密。

忽然,觉得很累,从视线到呼吸,从身到心都累得发晕。

整整两夜未眠,四肢在酸麻的侵蚀中很疲惫,但是身边这个女人的气息和力量却可以令她麻醉放松……这感觉,让夏月白感到心惊肉跳的恐慌。

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摆脱这种想要远离,却又不知不觉间靠近的矛盾情绪。为什么她已经越来越无法看清自己的心,还有藏在那颗心的后面,宛若一声叹息般茫然又软弱的无力抗挣。

作者有话要说:ok,bug已经修补,本章已经完整了。

☆、第二十九章

不敢喘气,死死憋住胸腔里乱窜着企图冲出来的混乱呼吸,夏月白茫然地瞪着身边的人。

寂静的微风里,图萨西塔静静地熟睡着……黑色的发,划过额际蜿蜒缭绕在枕上,与自己的长发交织纠缠。那排浓密的睫毛在安静的脸上投出浅淡的阴影,藏起那束总是让人无所遁逃的锐意目光,突然很嫉妒她那卷曲角度极其优美的睫毛。

细致打量的视线沿着挺直的鼻翼而下,蓦然,眼神一点迟疑。夏月白觉得自己小心控制的呼吸,微微有些窒息,只为了图萨西塔微扬的唇角那一抹似有似无的孩子气……见过放纵狂妄的她,见过暴戾恣睢的她,见过冷漠倔傲的她,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图萨西塔。

单纯的像个孩子,纯粹的像缕夜风,宁静的像片深海……这样的她,收敛了足以灼伤人眼的灿烂锋芒,兀自悠然安静地恬憩。

微风中起伏的均匀呼吸,撩动了空气里无处不在的香料气息,有丝捕捉不到的轻盈妖冶。

明媚的阳光穿透窗前的长纱,柔软的光芒勾勒出她脸侧的轮廓,如沙如水的光影中雕像般安静的面容。

思绪陷入眼前的景致,很难说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移不开眼睛。

半晌,收回视线,慢慢地坐起。小心翼翼地掀开身上的毯子,轻轻地离开长榻,提着裙子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静悄悄地,第一个动作都尽量做到轻巧无声。

撩开落地的金纱帷幔,莹莹闪闪的细纱映入黑色的瞳孔……回过头,望着榻上依旧安然熟睡的人。刹那之间,一缕忧伤钻入犹豫不决的眸底。短暂的彷徨失神,收敛目光,侧身消失在纱帘的缝隙,无声亦无息。

片刻,榻上的人缓缓睁开眼。侧眸,空荡荡的帷幔前只剩那道半明透的金纱沉默地随风摇曳,抖散一地优美斑斓的影子,就像那个轻手轻脚离开的小女人,轻盈而安静,有些让她不忍阻止的小心翼翼。

牵着嘴角,一抹浅笑跃然眼底,淡淡地晕开了一声绵长的叹息,她又慢慢合上眼。

★★★★★★★★★

“小姐,你回来了?”代替佩妮的侍女赶忙上前,向夏月白躬身行礼。

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佩妮已经和宴会上所有侍女奴隶一起被抓走了,朝这个面生的侍女笑了笑,有丝疲惫地随口应了一声。

“小姐,给您准备了洗澡水,您现在要沐浴吗?”侍女谨慎小心地开口,王宫里几乎人尽皆知这位侍寝相当得宠,侍女们私底下都想来伺候她,借机接近那位高高在上的埃及女王。

“不用了,谢谢,你下去吧。”走到桌边坐下,单手支肘撑着额头,无精打采的出声。

“是。”侍女颔首。

“等一等。”突然喊住她,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阿蒙宫的侍卫,是不是换人了?”

几个月住下来,对于阿蒙宫的侍卫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叫出名字,但是大部分她都混了个脸熟。刚才回来的路上,发现守卫阿蒙宫的侍卫都换了,原先熟悉的面孔都换成了身穿黑色盔甲的陌生人。

停下倒退的步子,上前几步恭敬的行礼,点头说道:“是的,小姐。今早,阿蒙宫原来的侍卫被全部撤走了,换成了阿努比斯军团的人。”

微微诧异,没想到一路走来看见的那些神情严峻的年轻侍卫,竟然就是那支大名鼎鼎的法老近卫军。“我知道了,你去吧。”

侍女再次俯身,退了下去。

屋里再一次剩下自己一个人,夏月白环顾着四周,满眼夺目耀眼的奢华精美,她却觉得眼前灰蒙蒙的黯淡无光。

佩妮被关了一夜,这一夜,一定很难熬。

昨夜,几次三番想开口为佩妮求情,却在图萨西塔近乎了然于心的注视下,她咽下了那些滚动在唇边的恳求。

不论佩妮是否被迫行凶,不论她是否真心想杀图萨西塔,毕竟毒|药是她带进宫的,这已经就构成了死罪。况且,以佩妮的奴隶身份,不要说参与了毒害埃及法老的阴谋,哪怕只是与此事沾上一丁点的关系,都足够她死上一千次了。

也许自己还不够了解图萨西塔,但夏月白心里明白,昨天绝对不是替佩妮求情的最佳时间……行刺刚刚发生,图萨西塔即便没有勃然大怒到杀光晚宴上的所有奴隶,也不能说明她就不会迁怒于他们。

如果事发后自己立刻替佩妮求情,图萨西塔必然心生不悦,说不定无法救出佩妮,还会给那些可怜的奴隶们带来灭顶之灾。

眼下,她只能赌一次,赌图萨西塔不会一怒之下杀了佩妮,赌上这位女王对自己有些含糊不清的情意。

她说过,她喜欢她……

说真的,夏月白没有太大的把握,但她手里唯一能押上的筹码,就只有这个了。

细想而来,真是太嘲讽了。

图萨西塔给予她的感情,是她避之不及想要摆脱的沉重负担。然而一场意外的行刺,竟然令两人间微妙的关系,陡然峰回路转……来自这位埃及女王的令人无所适从的感情,却成了此刻唯一能够保住佩妮性命的保障。

重重地一声长叹,夏月白颓唐地闭了闭眼,独自坐在桌边,任由窗外送来的炽热夏风吹过微微颤栗的冰冷身体,眼底潜入的迤逦阳光,却无法照亮她落在苍翠庭院的空洞目光。

★★★★★★★★★

埃及女王在各国使节聚集的宴会大厅遭遇行刺,这种骇人听闻的消息甚嚣尘上,满城针对此事的议论声如同飘摇的风雨,兜头浇灭了蔓延在底比斯的新年气息。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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