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醒河央作者:中秋
第14节
“啪!”卷轴飞去,不偏不倚砸上塞普的脸,他怔了片刻,弯腰捡起地上的卷轴放回书桌,一声不吭地退了两步,跪下。
“看看你干出来的好事,塞普。”半晌,巴哈里终于说话了,他望着跪在眼前的儿子,恨铁不成钢的皱眉。
“儿子知错了,这次是我太心急,没有经过父亲的同意就擅自行动,请父亲原谅儿子的鲁莽。事已成此,您看”
“现在你知道要来问我的意见吗?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怒视着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巴哈里一掌击上书桌,水晶沙漏晃了晃差一点从桌沿掉下来。
“不可急燥,不可妄动,不可轻敌。”心不甘情不愿地低语,随即不知哪来的勇气,抬头看着怒火正旺的巴哈里,反问道:“父亲,我们已经等了这么久,我实在不想这样无望的继续等待下去,如果我们不出手,难道要等图萨西塔老死吗?”
“如果时机不成熟,就算还要在等十年,我们也得耐心等下去,你懂不懂?”
“……”
“图萨西塔继位的七年间,她是如何逐步摆脱了我们的掌握,她是如何独自一人坐稳那把法老宝座,又是如何一点一滴地消弱我在底比斯的权力,你在一旁应该看得一清二楚。你以为就凭一次小小的行刺就能将她彻底解决掉吗?塞普,在她身边待了这么久,为什么你就不能长点脑子!你这样的轻敌,不仅会要了你的小命,还会连累整个家族和我们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势力。”扫了他一眼,爬满皱纹的眼角划过一丝精光,他不无感叹的声音里透着对塞普的失望。
低下头,轻声。“父亲,我知错了。”
长叹一声,摆手示意塞普起身,巴哈里继续说道:“图萨西塔以前只是暗地里防着我们,行刺却给了她最好的借口,令她能够光明正大地调查所有人,这对我们很不利。潜伏在各处的官员,都因你这次轻率独断的行径纷纷向我提出不满。质疑这次行动是不是因为图萨西塔掌握了我们暗中勾结的证据,所以我们才铤而走险的最后一搏。你知道,他们这样的想法有多可怕吗?它就像风里的野草,越长越茂直至淹没那些人对我的忠诚和决心,一些胆小怕事的人,恐怕已经在盘算如何脱身了。”
“父亲,是我太鲁莽急躁,请父亲想办法补救我的失误。”
“补救?谈何容易……阿娜希迦快到了,在她来之前,切记不可在生事端。”那朵来自赫梯帝国的高原玫瑰,也是一个得罪不起的狠角色。
“是。”无比懊恼的皱眉,阴沉的脸因为挫败而变得有些扭曲。“父亲,图萨西塔竟然在四年前就开始尝试各种毒|药,那个女人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疯?”摇头,岁月尘迹的脸上浮现一抹深不可测的笑容。“王者,未雨绸缪于天下。她不是疯子,她是一位真正的王。”
听到巴哈里这句满是懊悔不甘却隐约藏着一丝敬佩的话,塞普心底暗自嗤之以鼻。
“为今之计,只能尽快找到阿努比斯的转世,只有找到他,我们的计划还有胜算的可能。”起身走到身后的书橱前,拉开橱门捧出一个木盒,将木盒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
“父亲,您真的相信这件事?那只是一个大祭司间流传的故事……亡灵守护者沦为需要重走死亡之门的人,一位屡遭转世的神,这太不可思议,也太不可信了。”他无法相信这样一个荒谬的故事,埃及的死亡之神怎么可能转世为人,这种神话故事骗骗小孩子还可以,怎么父亲就能对此深信不疑。
“看上去越不可信的事情,越有可能发生。塞普,多奎从图萨西塔母亲宫中偷出来的这些卷轴,里面有一卷的内容,我研究了很久还是不太明白。你去把府里的祭司找来,我要问一问他。”原来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卷轴的存在,只是上面的内容大部分都是失传以久的语言所写,不得已只能让祭司来解释,希望他能找到答案。
对此虽存疑虑,却也不想打击父亲的一腔热情,塞普颔首。“是。”
巴哈里将盒中的古卷拿出,在桌上缓慢的铺开,经历了不知多少年头的羊皮纸早就由新鲜细腻的淡黄,变成了枯朽粗糙的深褐色,索性黑色的字迹仍然清晰可见。
仔细地,再一次研究上面的文字,一无所获地摇头叹息。
这些繁复的上古记录,他依稀只能读懂几句话,也正是那几句唯一弄明白的话,令巴哈里谋划了多年的计划出现了新的契机……
阿努比斯转世为人……找到亡灵守护者……若能解开封印,将会获得阿努比斯神的相助……颠覆权力的死亡力量……神的愤怒……
如果能弄明白这些话的真正意思,他就能得到阿努比斯的帮助……一位真正的神,一位能够临驾于法老王权的埃及神。
到时,就算是图萨西塔也不可能逃过阿努比斯带着冥狱业火的焚天烈焰,那足以毁天灭地的来自黑夜之神的死亡力量,将会席卷整个埃及王朝……
继而,一个崭新的王朝,就能浴火重生。
★★★★★★★★★
乌纳斯走出南苑,看见夏月白低头正朝这边走来,他故意放慢了步子,与她迎面擦肩撞个正着。
“对不起。”抬头,发现一双眼闪着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自己。
“别人走路都是看前面,你却只顾看着脚下。难道你的眼睛与别人不同,是长在头顶上的?”双手环胸,被烦人的事务缠了一个上午,逗逗夏月白正好可以缓解疲劳。
“我的眼睛要是长在头顶上,我就天天盯着你,吓死你。”指了指自己的头,夏月白不依不饶地回击。相处的时间久了,她发现这个笑容温和的英俊男人,其实有一张比女人还损的嘴。
挑眉,抬手想去揉揉她的头顶,却被她一闪头轻轻避开。“哟,快让我看看,你头顶到底有没有眼睛?”瞄见她抱着一个盒子,好奇心油然而生。“这是什么?”
“不告诉你。”跨步错开他挡在眼前的身体,大热天的,她才不想和他在这里顶着太阳磨嘴皮子。
“丫头,小气鬼。”
走了几步,听见乌纳斯不甘心地嚷出一句,她回头做了一个鬼脸,惹得乌纳斯莫名其妙地笑出来,不理身后那个放肆的灿烂笑声,夏月白蹦达着朝南苑敞开的大门走去。
拎着裙子踏入南苑的瞬间,一阵凉风吹来,漂浮在空气里的香味来自屋内两侧的青铜香炉,游丝般轻盈的白烟缭绕着升起,随着微风勾勒出午后慵懒的姿态,妩媚地纠缠,盘旋着蔓延。
书桌后,图萨西塔翻看着卷宗,越过肩头的乌黑发丝垂在风中,如若不是那几缕摇曳的发丝,会让人错以为桌后的人影只是一尊石像,不为岁月所动的肃然宁静。
“做好了?”开口时,她并没有抬头,视线仍然专注于手上的卷宗。
“嗯。”走到桌边放下盒子。
眼皮抬了一下,瞅着桌上的盒子,掀开盖子扫了一眼,满意地点头。“有点样子了。”
知道这个挑剔的女人在指什么,眉头动了动,不冷不热地说:“做了那么多,当然只会越来越好。你少吃一点,虽然是用蜂蜜做的,吃多了还是会发胖。”其实心里想的与嘴上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她真希望看见图萨西塔因为这些糖果变成大胖子,看她还怎么能够一天到晚顶着那张轮廓分明的脸,颐指气使地使唤自己。
拿起一颗糖放进嘴里,甜香袭卷呼吸的瞬间,微弯的眼睛浅浅地划一抹轻快的明亮。随即她低下头,视线重新锁定在桌面的卷轴上。
沉默,目光落在图西塔沉静的侧脸,夏月白安静地站着,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片刻,图萨西塔抬头,微微一笑。“怎么,还有事?”
“我想谢谢你,替佩服,也替那些被释放的奴隶。”前天,关押的奴隶无罪释放,佩妮也毫发无伤地回到身边,只有几个奴隶被处死,罪名是私藏毒|药及预谋杀害法老王。
眉头轻挑,往后一靠,若有所思的视线划过夏月白净瓷无暇的脸庞,无声无息地停在她黑色的眸底,目光纠缠上目光,有点顽佞执着的扎根在她蓦地想要闪避的视线里。“满意了?”
“我满不满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了正确的决定,我才想感谢你。”叹息,在心底。为什么每一次和她在一起,都感觉特别的累,不是身体,是心……
嘴角牵了牵,不语。
“佩妮哭了一夜,她很想去祭拜她的家人,我们能出宫吗?”同样是前天,乌纳斯派去寻找佩妮家人的侍卫,带回了大家都不想听见的坏消息。
六条人命成了孤魂,被发现弃于尼罗河东岸边一处偏僻的芦苇丛中。
“现在还不是时候。”撑着扶手站起,慢步朝落地长窗而去,步履缓慢。
视线随着阳光包裹的修长身影轻轻地移动,犹豫,咬了咬下唇。“那几个被判死刑的奴隶,他们是潜伏在宫里的奸细吗?”
斜靠窗边,双手环胸望着窗外绿意娇媚的庭院,一团深浅不一的浓荫投射在深棕色的眼底,五光十色的斑斓浓缩成一道亮金,不动声色地闪烁在瞳孔深处。“是。”
皱眉,黑眸凝郁。“这样的人,宫里有多少?”
“不在少数。”
不禁将眉头拧得更紧,注视着窗边悠然斜靠的背影……闲散得像一缕摸不到的风,明媚的阳光里仍然兀自绽放着耀眼的金色光芒,傲然,孤寂,美得令人想叹息。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桀骜强势的人,却活在如同蚕丝般密密麻麻紧缠不放的窥探视线中,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像栖息在黑夜里的幽灵,无法赶走,无处躲避。
她,为了顾全大局,从容淡然的笑着,静静坐于周遭汹涌莫测的暗潮里,处变不惊地隐忍了一切。
这感觉到底有多么的压抑,恐怕只有身处在这被阴谋和背叛搅成混乱旋涡的人,才能真正深切的体会明了。
埃及法老,一个响亮的名字,威风凛凛地震慑着四方列国,独揽了将贫瘠的沙漠变成富饶绿洲的尼罗河,坐拥了当今世上国力与军队无人可敌的庞大帝国。
然而,身为女王的图萨西塔,却连一丁点的隐私都无法拥有。身处这座充满了诡计和窥探的奢华宫廷,看着向自己俯首称臣的人,猜忌着有谁是忠诚真心,有谁是虚情假意,有谁是暗藏杀意。
欺骗与背叛,被权力熏黑的人心,围绕着一顶王冠展开的血腥博奕。
蓦地,一点心痛。为了眼前这副安静背影里默默承受的勇气,为了那双总是微笑却不见温度的棕色眼睛,为了她低头叹息时那点似有若无的……寂寥。
“想什么?”回头,朝夏月白笑了笑,逆光的脸,线条依旧清晰。
微愣,因着她投来的眼神,淡淡地,有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没什么。”
“过来。”
走到她身边,并肩而立,沉默。
瞅了瞅突然过于安静的夏月白,图萨西塔轻声叹息,视线扫过她的头顶,阳光洒落在夏月白黑色的发顶,零星闪烁的光晕像一潭幽深湖水的涟漪。目光移开,叠翠绿荫涌入棕色眼底,眼神悄无声息地闪了闪。
“那些人,认识吗?”
顺着她视线的方向望去,错落浓郁的绿海中隐约能看见几个谈笑着从偏殿走出来的身影,黑色的盔甲在斑斓的阳光下闪烁着凛冽的光芒。她认识那些人,他们是阿努比斯军团的几位年轻军官。“认识。”
捻着一缕发,在指间慢慢摩挲,眸子流动着闲散的笑,宛若微风推开了一池涟漪。“由他们接管王宫,我很安全,不要为我担心。”
不动声色地微微一惊,脸红,些许窘迫地偏开脸,那种被人轻易窥知心思的尴尬。
随即,头顶多出一层温暖的触碰,很轻,像微风扫过。蓦然侧目,看着图萨西塔带着一脸温柔无奈的浅笑,沉默地望着自己,那种熟悉得让人心发抖的温柔目光。
心跳,快了又慢,慢了又快,节奏乱得好似起风时还在天空乱飞的风筝,抓不住,亦收不回。
轻轻揉着夏月白的发,细腻的发丝摩擦着掌心,她朝着一瞬间呆怔的夏月白扬了扬眉,淡笑不语。
忽尔,看着图萨西塔一脸洞悉一切的表情,有时候真的不得不诅咒自己的笨拙。仓惶不安地低下头,这种不安的情绪,排山倒海袭来的速度真的令夏月白措手不及。
★★★★★★★★★
“咪咪、咪咪,吃饭喽!”端着小碗,夏月白轻声呼喊。
“咪咪……咪咪。”在院中借着月光四下寻找,不知道那个小东西又跑到哪里去了。
几天前,独自散步时遇见了一个小家伙。黑白的毛色,略显瘦弱的身躯,见到忽然闯进自己地盘的陌生人,它睁着大大的眼睛,时刻警惕地盯着自己。直到夏月白蹲下身,向它招招手,小家伙犹豫了片刻,迈着轻盈无声的步子,一点一点靠近她,在确认夏月白不会给自己带来威胁后,它放下戒心,厚着脸皮用脑袋蹭着她的腿。自此,夏月白在宫里又多了一个小朋友。
“喵……”草丛里一阵悉嗦的响动,一团毛绒绒的东西钻出来,冲着夏月白小跑过来。
笑着蹲下,将碗放在它的面前,看着它伸出鼻子闻了闻,继而放心大胆的吃起来。“好吃吗?慢一点,没人和你抢。”
伸手轻轻地抚摸花猫的背脊,小东西只顾呼哧呼哧地狼吞虎咽,对于夏月白的骚扰,它甩了甩长尾巴表示抗议。
“我今天又犯傻了,姐姐这么笨,你说怎么办?”自言自语地开口,目光也不若刚才的明亮,幽幽地暗光静悄悄地浮在眼底。
低低一声长叹,像她在夜风中扬起的发丝,却是另一种沉重的舒展。“有时候,我觉得她好像能看透所有的事情;有时候,我又觉得她其实根本不想活得这么清楚明白。有时候,当我看着她,会觉得她很可怜;有时候,我又觉得她很可气,真想一巴掌打掉那张得意洋洋的笑脸。有时候,我只想躲她远远的;有时候,我又会想着她,寻思她现在又在做什么。”
肩头的发丝在风里滑落,擦着脸边扫过手臂,麻痒痒的,宛若这一瞬间的心情。
“那个人,就像一处很美很迷人的风景,你看的越久,越舍不得离开。可是,风景在美,终究只是人生旅途的一程过往,像我这样的过客,永远也无法融入那片景色。”刹那之间,有些黯然无力的伤感,内心到底在挣扎什么,连她自己也讲不清楚。
眼中依旧静静地流动着那抹夜色,在看到小猫吞下最后一口食物,又将碗舔了一遍的时候,她轻拍它的头顶。
“这些都是我们俩人的小秘密,千万不可以告诉别人,好吗?你帮我保密,我就天天给你送好吃的,怎么样?”
“喵……”抬头望着夏月白,小猫伸长颈子叫了一声。
笑,暂时忽略心里那一股空荡荡的失落感觉。“乖,那就说定了,要替姐姐保密哦!”
“喵……”又应了一声,小家伙开始仔细地舔起前爪。
“明晚别乱跑,记得准时来这里。”起身前不忘嘱咐,再一次伸手轻拍小家伙的脑袋……忽尔,手停在它温暖的绒毛上……
光线迤逦的窗前,那个人轻揉她的头顶,弯起的眸子洒满阳光的影子,温暖,亦温柔。
收起那团纷纷乱乱堵塞着呼吸的思绪,拿着碗起身。蹲久了,腿有点酸麻,腿上传来针尖一样的刺痛,刺激着有些迟钝的神经。
一声叹息中,她迈步朝长廊走去,脚尖踏上台阶的瞬间,回头,直直望向天空的星辰。凝望了片刻,夏月白敛下目光,伴着火把在风中摇曳的光晕,消失在幽深如水的长廊里。
半晌。
风起,一片白色袍角从石柱后飞出。
柱子的阴影里多出一个影子,如果不是风中舞动的黑发白袍,简直就像倚柱而站的一座雕像。
解决了边境的事情,暂时放下那些从各个城池呈报的文书,一个人来到这里,坐在柱后享受着片刻无人打扰的宁静,却没料到,居然听见了这样一番落莫挣扎的自言自语。
有那么一个刹那,她差一点站出来,就差一点……当夏月白说出那句“像我这样的过客,永远也无法融入那片景色”时,图萨西塔用一声无可奈何地低叹,压抑住了走出来的冲动。
有根弦断了,在蓦然一拎的心底,也在紧握成拳的手中。
真想抓着她的肩膀大声质问这个蠢女人,她到底在纠结什么?
就因为自己是埃及的法老,还是因为她们都是女人,或是因为这个倔强聪明的女孩,不敢面对被突如其来的感情占据的内心。
见鬼的!这个糊涂到让人想哭又想笑的蠢女人。
耳旁再次响起低低的风声,呜咽般的风声,沉得将心拉扯到更深的深渊,月光在柱边火焰般燃烧开来,点燃了眼底一片金色火海……
★★★★★★★★★
佩妮整天坐在屋角哭泣,低低地抽泣声,像把刀扎在夏月白的心里。
安慰的话,说了几千遍,说到口干舌燥,换来的还是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姑娘更多的眼泪。
图萨西塔命人将佩妮的家人悄悄葬在尼罗河西岸,距离那座举世闻名的帝王谷不远,这是法老赐给平民最高规格的葬制,让逝者的灵魂接近神圣帝王的陵墓,从而得到更加纯粹的洗涤,让灵魂能够早日升入天国。
得知此事后,不能出宫祭扫家人的佩妮,朝着王宫西方跪了很久。
夏月白默默站在她的身后,祈祷逝者安息。
听说古埃及人在家人去世后,会在祭拜中点燃一种特殊香料制做的熏香。
夏月白向侍女打听了香料的名字,打算去给佩妮拿一些来,刚从阿蒙宫出来才到东侧殿的悬廊,就看见乌纳斯和几个官员朝这边走来。
“月白。”
停下脚步,朝他身旁的官员微微一笑,他们对她颔首。“去南苑吗?”
点头,廊外的阳光太刺眼,他眯了眯眼,转头对身旁的官员轻道:“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
“是。”官员颔首,先行一步。
见他们走远,乌纳斯突然朝夏月白眨了眨眼,眼底的光芒流露出少见的兴奋。“走,我带你出宫看表演。”
“表演?”想到新年期间人满为患的底比斯街道,夏月白咽了咽唾液,那次被掳的经验实在太可怕了。摇头,说道:“我不去了,王宫天天都有各种歌舞表演,我早就看腻了。”
挑眉。“那些表演,我才没兴趣带你去看。我说的这个表演,在宫里绝对看不到。走吧,去了保证你不会后悔。”
好奇,能让乌纳斯脸上出现这种信心百倍的表情,想必他口中的“表演”,一定相当的精彩。
只是……
“走吧,走吧,别犹豫了。”抬手推着夏月白的肩膀,将她推着向前走去,乌纳斯笑得眼睛都眯成两道弯月。
“乌纳斯,你别推我。喂,喂,别推了!我要去拿香料,佩妮还在等”
不理会夏月白的抗议,乌纳斯哼着小调,对周围投来的好奇目光视若无睹,他乐呵呵地带着夏月白一路快步走向宫门。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大寒,真心冷,打字手指都伸不开。万能的某宝有没有加热键盘,秋好想要一个,嘤嘤。。。
☆、第三十三章
竞技,这是古埃及新年的传统活动之一,名种各样的竞赛活动,早在新年开始前就一直听宫里人兴奋地谈起。
埃及人的竞技其实并不血腥,同罗马人以奴隶进行的生死角斗不同。一般来说,古埃及人的胜负都是点到为止,是一种集观赏和赌博为一体的娱乐活动。
“打倒他!打倒他!打倒他!”排山倒海的声浪,所有人都在吼着同一个声音,整个宏伟的竞技场在烈日下像只沸腾的油锅。
腰上猛地一紧,当夏月白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乌纳斯推着挤进了人群,两人正站在被数根粗绳围挡的看台边缘,与竞技场中心仅数步之遥。
勒得她腰腹生疼的就是那些如小孩胳膊粗的麻绳,被身后激动的人群推压在绳索上,夏月白只觉得早上吃下去的东西都要硬生生地从胃里挤出来了。
不过视野确实清晰开阔了很多,与刚才站在外围踮着脚都看不见相比,现在几乎伸手就能摸到竞技台,甚至连台上人的粗重呼吸和骨髓摩擦的声音,都能清晰无误地传近耳畔。
竞技场中站着三个参赛者,其中两人穿着与埃及人不同的服饰,夏月白在宫里见过,那些是尼罗河上游努比亚人的装扮。
另一人则穿着古埃及人较为普通的简单白衣,头上裹着白色细麻的方巾,很典型的古埃及人装扮。
然而稀奇的是,那人的脸上戴着一副面具,青铜的质地,灿烂的阳光下,闪烁着青冽的光芒。
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戴着面具参加竞技,通常来参加比赛的选手,不是因为钱,就是因为出名。
显然这个面具人,不是为了出名而来的,否则也不必藏着脸。
台上正进行今天以来第四轮的比赛,擂主正是那个令所有人疯狂喊叫的面具人。
乌纳斯说今年开赛以来,他已经连续三天不败,被称作底比斯的奇迹。
每逢新年汇集在底比斯竞技场上的选手,来自埃及的四面八方,什么样的人都有,对手的强弱事先根本无法得知,也就意味着想要保住连胜,你必须强过前来挑战的人。通常而言,一个人能够连胜几场,已经实属不易。
所以,这个面具人三天不败的记录,成了发生在底比斯的一个新奇迹。
三天前,这个戴着面具的人出现在竞技场,用他迅捷的身手和狠辣的拳头,轻易赢得了满场胜利。
随后三天中,押在他身上的赌金,水涨船高。
从城中涌来的人,将大把的金币押到他的身上,竞技场为了拉平投注的均衡,将败率翻了五十倍。如果押面具人胜,赌金翻十倍。反之,若押他败,就能得到五十倍的赌金。
如此一来,一些人抱着发财梦,押他会输。耳畔响彻云霄的那些疯狂呐喊着“打倒他”的声音中,有一半是来自押上全部身家,想要获得五十倍赌金的人。
然而,不论是输,还是赢,夏月白都没有兴趣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