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醒河央作者:中秋
第19节
“这个。”目光随着手里的湿布沿着那道愈合的很好,却纵横了背部足有30公分长的伤痕上轻扫而过。
轻如羽毛的触感,悄然打开了图萨西塔的记忆。“攻进底比斯王宫时,被人从背后偷袭了。”
看不见图萨西塔的脸,所以无从得知她说这句话时的表情,但她漠然到随意的话音里,令夏月白听出了“生死不过如此”的懒散腔调。
真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将造成这样伤害的袭击,说得如此轻松自在,就好像她在谈论今晚的酒菜不如昨晚可口似的漫不经心。
“这个呢?”点了点她的肩,那里有一片凹凸不平的皮肤,三千八百年前的医术与现代高科技的医疗水平无法相提并论,通常受伤后都会落下难以恢复的丑陋疤痕。
“在叙利亚中了箭,箭上有毒,只能连皮带肉刮掉一块。”这一箭,让她足足高烧了五天。退烧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披甲上马重回战场。也是那一天,她的埃及军攻破了叙利亚人的边境,取得了一天之内横扫三座城市的佳绩。
“打仗是为了胜利,不是为了自杀。”干脆的出声,一如手中的布巾在半空中利落地抖开。
图萨西塔笑了出来,身体在笑声里轻轻抖动,低沉的笑,带着恣意狂妄的快乐调子。
白了她一眼,对着她那副满是伤痕的背影。“这个也是在叙利亚受伤的吗?”湿布拂过她的腰际,在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圆形伤痕上停了停。
“嗯。”
“不像是刀剑伤,也不是弓箭,怎么弄得这么严重?”从这个形状和创口面积来判断,夏月白猜不到是什么武器才能造成这样可怕的伤痕。
低叹,有丝倔强的意味,毋宁说又是一种顽佞的傲慢。“长矛。”
眉间的褶皱深深折断了明亮的光,想开口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无声地继续沿着那片凹凸不平的旧伤缓慢地移动指尖,她觉得自己的指尖在颤抖,亦如她被那片伤痕吸附的视线,无法抑止胆战心惊的颤栗。
身后的夏月白很安静,那抖动不止的冰凉手指却泄露了她的怯懦。敛眼,逆光的脸扯开一抹暗淡的笑,轻松地说道:“那个令我受伤的人比我惨,他的头被我砍掉了。”
“你战争太可怕,也太残忍。”不知为何,脑中出现那具躺在黄金棺中安静无声却布满伤痕的盔甲,交织着眼前这副身体上纵横交错的累累旧伤……心,在一阵颤栗间抽痛,呼吸亦是。
“不是我生他死,就是我亡他活。月白,你会怎么选择?”
黑色的眸,悄然一乱,不语。
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图萨西塔低低一笑。“舍不得我死,嗯?”
“谁舍”说到一半的话,突兀的顿住……看着被图萨西塔突然握住的手,夏月白愣住了。
身子未动,伸出手拉住夏月白还游动在腰侧的手,握着她冰冷的手指,捏在掌心里轻轻摩挲。“月白,我的身份,我的责任,有时候不允许我做正确的事情。对和错,于我而言,其实并不重要。而能否为我的国家,为我的人民带来强大富裕,才是我做决定的根本。”
“你曾说过,希望我能心安理得的做出决定。我想,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坐上王座的那一天,我就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有心安理得的日子……一个在王宫里最不起眼的公主,血洗了宫廷,杀光了企图阻挡她的人,跨过至亲血肉的尸体迈进了太阳殿才走到今天。”图萨西塔淡淡的话音依旧在自言自语般继续,带着某种宣泄般的快感。“那一天,底比斯王宫就像澎湃的尼罗河水,不同的只是它泛滥的不是希望,而是……绝望。直到今天,我还能听见那些反对我的祭司僧侣跪在大殿里放声诵经的声音,跟随我的战士们胆怯了,杀掉手无寸铁的祭司,将会触怒神带来万劫不复的罪,没人在敢往前一步。”
一口气说到这里,她的话音忽然一顿。
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要对自己说起这些,信仰,政治,杀戳……用她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冰冷而沉稳的娓娓道来。
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感,夏月白本能地抗拒这类语言,这些她听不太懂,也不想听懂的话……这些听起来应该与她的世界遥不可及的东西,为什么现在她却觉得它们就近在眼前,并且正将自己一丁一点地默默蚕食吞没。
“第一个祭司倒在我的剑下,那些迂腐的人,仍然喋喋不休地念着经文,他们的冥顽不灵早就不是对神的信仰,是他们亵渎了神的选择,所以……我亲手一个一个杀光了那些人。”
安静地听着,至此,突然有些烦躁和不安,还有由心而生地无法忽视的恐慌。“图萨西塔,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夏月白在身后颤声开口,而被自己握在掌心的手,凉得好像一块无温的冰。只是对此,图萨西塔视若无睹。“在我的耳边,萦绕着祭司僧侣们痛苦挣扎的哭嚎哀叫,他们说我是冥府送来毁灭埃及的魔鬼……他们诅咒我,诅咒我的命运,诅咒我的一生会在孤独和背叛中悲惨地结束。”
想出声让眼前那平静到残忍的女子闭嘴,停止这些莫名却又真实得让人心脏压抑得无法透气的话语,只是嘴徒劳地开合几次。最终,声音都夭折在四周暗沉笼罩的阴霾里。
静,除了沙漏的声响,几乎悄无声息。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在刚才一瞬间的心惊肉跳过后,疲惫忽然间排山倒海地朝自己涌了过来。
“我不信什么注定,也不惧什么天命,曾经的我,唯一在乎的只有权力,能将所有人的目光踩在脚下的强大权力,能保护我和阿尔尼斯不受伤害的至高无尚的王权。”她细致缓慢地摸索着她的指尖,极其认真地以自己的手指描摹出夏月白指尖颤栗的温度……又在转瞬,手指从她的指缝间穿了进去。
相缠,夏月白的手被握得很紧。
愕然,微微挣扎了一下,她却将她握得更牢,像两条扭转编结的绳索,一阵疲惫的缠绕,交叠相握在一起,被晚风轻轻无声的覆盖……
跪坐在图萨西塔的身后,看不见她的脸,唯一的感知都由那只手传来……沉默的倔强,顽固的温柔……心跳,在胸腔后面滚动着急躁又胆怯的振动,明明想逃开,却又不可控制地在期待着什么。
夏月白低下了头,掌心爬满细密的汗,身体却在微微发抖。手指依旧缠在她的指间,不敢挣扎,因为挣扎会换来她更紧的缠绕,那会让心脏跳动出自己承受不了的节奏。
“我以为我对你的保护,虽不能算是完美无缺,可在我的眼皮底下还有谁敢伤你分毫。直到,看见你在奔驰的马背上,我才知道是我太自信了。”自嘲地笑了一声,侧头,眼角瞥向身后的夏月白,目光流转出一缕稍纵即逝的冷光,凛冽肃杀。“我的自信,差一点害死你。”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图萨西塔,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是……”急切地开口,实在受不了图萨西塔将这件事揽到身上,她给予她的保护已然尽心尽力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只是一次不可预料的意外。
尽管,她们心中都明白,这也许根本就不是意外。
“月白,若我手握着上下埃及的权杖,最终却连你也保护不了,我不会原谅自己的失责。”
“我不是你的……责任。”
“你是。”
“图萨西塔……”
“我认定了你。”
呼吸一窒。
“你逃不掉的,月白。”
忽然想笑,但视线中有团温热的东西却先一步冲出自己的眼眶,抓都抓不牢。“你,是疯子……没救的疯王。”
“托你的吉言,这一次……我疯得心安理得。”一声叹息后,她无声无息地笑了起来,柔和的眉眼退却了太阳殿上那个王者俯瞰众生的倔傲淡漠,徒留一抹沉默而精致的温暖。
窗边的时光,已然平添了晚霞的旖旎,一抹深蓝叠着一道桔粉,又在天边揉开推散一层轻薄如纱的灰蓝……一丝淡而弥永的黯然,一种任性妖冶的美丽。
★★★★★★★★★
第一次,听见这个高傲的女王一口气说出这么多隐藏在内心的话。
第一次,感受到她藏在沉稳淡然的面孔下,那颗深渊般错综复杂的心。
第一次,这样贴近她无人发现的脆弱。
第一次,承受她宣泄般放肆而毫无保留的倾诉。
第一次,不想在逃避她固执给予的那些逃不开也甩不掉的温柔纠缠。
可是,要怎么才能负荷这些来自埃及法老的一切……她的压力,她的矛盾,她的保护,她的……脉脉深情。
趴在窗台,仰望着夜空。
星辰璀璨,如一场繁花似锦的盛世烟火,亘古不散的灿烂,照耀着黑夜的寂寞……
耳畔,风在夜幕火把下婉转地低吟,穿透这把迤逦夜风而来的,是傍晚时分当自己离去时,图萨西塔回头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她默默注视着走到门旁的她,用那双干净清澈的深棕色眸子,在安静了良久之后,在自己以为她什么都不会说的时候,她总是安静而从容的话音响起。
她说:“月白,我只想要个保护你一生的机会。”
眼角忽然间便湿了,在图萨西塔又缓缓扭过脸调开视线的一刹。
站在门边,盯着她的背影望了片刻,夏月白抬脚离开了这间让她心慌意乱的房间,以及房间里那个让她忍不住快要哭出来的女人。
夜色,越来越沉,沉得仿佛能将她乱糟糟的思绪全部淹没。
站起来朝外走去,安静地迈入被夜风与火光缠绕的寂静走廊,踏着那碎成一地的冰冷月光,放任自己的脚步沿着幽深长廊的牵引缓缓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大家吃的撑吗?压岁钱拿了多少??过年好辛苦啊,整天吃啊吃啊,肚皮都撑破了。
☆、第四十四章
漫无目地的走着,穿过高大石柱吹来的微醺夜风,不同于底比斯王宫里昼夜妖娆的香风。脚边盘旋的晚风,清爽而干净,隐隐有丝沙漠的干燥味道。
借着夜色,抖散开自己粘腻潮湿的心情。
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比她的脑子更乱的,是她皱巴巴揉成一团的心。
耳中,胀满了图萨西塔清冽沉稳的声音,以及那些不疾不徐的话里搅得自己头痛不已的东西。
她心甘情愿地照顾,她不依不铙地纠缠,她步步逼近地气息,她缱绻深情地注视……
这一切的一切,夏月白快顶不住了。
那个疯女王说:“我认定了你。”
那个疯女王说:“你逃不掉的,月白。”
那个疯女王说:“托你的吉言,这一次……我疯得相当的心安理得。”
那个……女人说:“月白,我只想要个保护你一生的机会。”
嘴角,翘起一条浅浅的弧度,不自觉地。
一声低缓疲倦的叹息,被凉爽的晚风吹散了,无所踪影。
就在这声叹息还在弯起的唇角打着转,一抬头的瞬间,不期然撞见一道迤逦的风景。
巨型石柱环绕着的水池,一盏月茫穿透镂空的屋顶灿烂地盛开在波光粼粼的潋滟上。
时值深夜,月光更加皎洁,犹如从夜空倾泻而下的一把银色火焰洒遍了整个池水,一团雾自水面荡开,随着风抖散水畔映射的一道靠坐在栏杆边的身影。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图萨西塔,在这个所有人都已经陷入梦乡的深夜时分。
她就这样坐在灰色的栏杆上,背靠着石柱,单手枕在脑后,微偏着脸,宛若玩耍累极后随便找个地方熟睡的孩童,一脸安然满足的浅笑。
那把漆黑色的长发,染上月光的霜白,水泻般披散在身侧,那道极致简单的金环在发间穿过,稍动间星点璀璨。伴着夜风卷着沉静的香气吹皱一层涟漪,那柔美的长发伴着垂在栏杆外的白色袍角一同于夜风中悠然晃动……美成了一幅画,真实如虚幻的梦境,在月光里静静地流淌出一种寂静恬淡的美。
这个从不知黯淡为何物的女王,如同身处耀眼王宫的时候,她总能将这种张狂不羁的美描摹地淋漓尽致。
从来不懂得应该怎样收敛一下的人,即便是熟睡时,仍是这般彻头彻尾的灼眼。
脚步在停了片刻后,夏月白鬼使神差地迈脚。
极尽放轻了步子,裙边如烟无声地划过地面,生怕一个不留神就吵醒了这幅美到让人想皱眉又想叹息的美景。
来到她的身边,本就不太顺畅的呼吸蓦地一窒,悄然。
心,忽而悄悄一软,因着月光下那张略显消瘦的脸颊,有着一层淡淡的倦容……身为当今世上最大帝国的君主,图萨西塔的辛劳疲惫不难得知,年仅24岁便执掌了埃及已达七年之久,她以一个女子的身份,闯入了自古以来只有男人们才能踏足的帝王领域。
有些心疼,因为这女王那抹动人心弦的沉默笑容后面,永远藏着太多不想让他人看见的东西,比如寂寞,比如压力,比如坚强。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希望这样的安静能维持得久一些……半晌,抬手。
指尖抖得像狂风里的叶子,轻轻地抚向她的眉毛。
紧咬着唇,怕吵醒了图萨西塔,见她没有反应,夏月白又大着胆子,手指滑向她的眼角,在那一小块的地方停了停。
图萨西塔仍然闭着眼睛,因为睡着了,她似乎没有感觉到什么。于是大着胆子手指缓缓地朝下滑了过去,轻触到她的嘴角……
岂料,她的嘴角轻轻一牵,夏月白的手指匆匆一缩。
“我能不能把你刚才做的事情,当成你接受我了?”伴着她缓缓睁开眼时眸底闪过一抹灿亮的浅笑,低沉中带着一点沙哑的声音响起,她直直望向夏月白躲闪避不及的惊骇目光。
原来她根本就没有睡着……夏月白为自己做的蠢事苦为堪言,刹那的窘迫,不知道自己现在一头撞死会不会太迟了。
“不、不是,我”手险些无处可放,舌头在嘴里打结,在图萨西塔似笑非笑的注视下脑袋轰地炸开了,眼前一阵发晕。
“那你在干什么?”眉头轻挑,看着夏月白那张脸一瞬间由苍白到涨红,继而怒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真是一种非常有趣的享受。
哑口无言,总不能承认自己趁她睡觉时偷摸她吧,虽然事实的确如此。
“趁着我睡觉,就占我便宜。”说完这句,她重新合上眼。
“我没有占你便宜。”挣扎地辩解,实在太无力。
“那么,”忽然,她又把眼睛睁开。“你经常趁着别人睡觉,偷偷摸摸地这样摸来摸去?”
“我没有摸过别人!我、我就……就……”话在嘴里说不下去了,脸上的温度烫得好像有人在皮肤上放了一把火,这完全就是小偷行窃时被当场逮个正着的绝境,夏月白认命地低下头。
笑,侧头,图萨西塔复又闭上眼睛。顺手一拉,将夏月白拉起扯进怀里,搂着她挣扎扭动的身体,不理她的反抗,将她扣在自己的怀中,两人一同坐在栏杆上,拥紧。“别动,我有伤。”
霍地停下动作,抬头瞪了她一眼,而她仍是闭目养神。看着圈在腰上的手臂,上面缠着干净的绷带,还有一些细小的伤痕从手腕绷带的边缘露出来,在冰冷的月光下蜿蜒出数条妖冶的鲜红。
“总是喜欢三更半夜在外面游荡。”
“那你在这里干嘛,堂堂法老难道就睡这里?”环顾周围没看见一个侍女,连那些寸步不离保护图萨西塔的黑甲战士都没看见。
“我睡哪里,是我的自由。”
“那我什么时候游荡,也是我的自由。”
睁开眼,睨着怀里那片闪烁着幽幽青黑的发顶,笑笑,不语。
四周再次安静下来,夏月白盯着图萨西塔领口露出的层层叠叠的亚麻绷带,眸色静静一暗,无声无息地皱起眉头。“图萨西塔,回去睡吧,你身上有伤,这里风大不要受凉了。”
回答她的,是一缕平静呼吸带来的沉默。
在她腰上轻轻推了一把。“医官说你的伤口不能发炎,要是你感冒了,会影响伤口愈合的速度。”
安静,她好像真的睡着了,嘴角微扬,双目紧闭。
“别睡了。”懊恼地又推了她一下,夏月白想从她怀里直起身体,双手又没地方着力。
即使受伤了,这女人力气仍是大得惊人,刚才被她一把拉进怀里时,整个人被迫坐在她的腿上,这姿势真是前所未有的古怪别扭……更有一点令人面红耳赤的亲密。
“我,想吻你。”
骤然惊骇,身子震得一颤。
图萨西塔的眼缓缓睁开,棕色的眸子被头顶的月光镀上一层滚烫的色泽,瞳孔在这层温度的摩擦下流动着璀璨的火色荧光,妖一样的迷人,海一样的深邃。
憋着呼吸,胸腔因为失去了新鲜的空气,而隐隐地刺痛着。心脏,迸发出一种莫名的惊慌节奏撞得肋骨生生的痛……就在图萨西塔不紧不慢地用她认真的声音,说出这样一句淡淡的话后。狠狠地,这四个字撞着心脏一阵激荡。
“图萨……”正要垂下的脸被她伸指托住下巴,扣紧,被迫仰起脸面对着她。颤抖的黑色眸子,同样颤抖不止的呼吸快撑不住清醒的头脑。
咫尺的距离,近到两人的视线可以顺着彼此的呼吸纠缠在一起,那火色缭绕的目光燃烧着空气,焚尽了夜风里最后一丝旖旎。
“我想……很久了。”低头,终于隐去漫不经心的笑容,呼吸随着棕色的目光轻扫在夏月白的唇上,很烫。
直到图萨西塔的唇,缓缓地落在自己的唇上,夏月白才惊愕地睁大眼。
微凉的唇,有些疯狂,有些蛮横。
那道如履薄冰般的脆弱防守,从心脏开始迸裂出一丝缝隙,伴着口腔被陌生的气息毫不留情的纠缠侵袭,那缝隙呻|吟蜿蜒地绽开,直至坍塌……夏月白的耳中,响起一片土崩瓦解的挣扎呐喊,无声的呐喊。
轰地一声。
绝堤的崩塌,彻底的倾倒。
血液在身体里颤栗,一切的声色感官,都真空了。
侵犯在唇齿间的味道,很陌生,陌生的让她害怕……她怕自己会在这个带着一丝蹂|躏力道的吻里碎成粉沫。
肺部火烧样的灼痛,那是缺少氧气的原故。
眼底图萨西塔微笑的脸庞渐渐抽离,有些模糊,而她略显沙哑的声音却很清晰的钻进耳膜。“你可以呼吸了。”
猛然,犹如是她打开了禁锢在咽喉的咒语,夏月白大口大口喘着气,贪婪的像个脱水太久的鱼。
笑,低低的笑声,腾出一只手轻拍夏月白颤抖的背。
可以正常喘气的时候,夏月白挡开她的手,低着头。不知应该是尴尬,还是羞怯,亦或是生气,她都搞不清自己在这个时候,要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图萨西塔。
这种混乱的时刻,这种不知要开口说什么的气氛。
图萨西塔叹息了一声,指尖插入夏月白脑后柔软的发丛,她看到她肩膀突地一震,怀里的身体也僵硬的像块石头。“困了吗?”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的夏月白更不知道要怎么去回答,于是她继续沉默,隐在眼底深处的那些碎光在微微颤抖。低头咬着唇,才觉得嘴唇好像有些肿胀,随着回流到心脏的血液,一种羞恼的情绪开始一点一点侵蚀着她的感官。
眼波流转,没有介意她沉默不语中的羞涩和抗拒,将遮挡在夏月白眼角的发丝轻轻拂开。“你的味道,比我想像的还要美妙。”
瞪着一双恼怒的大眼,恨不得用目光杀了这个轻狂到不知廉耻的疯女人。
在夏月白满含嗔怒的视线凛冽扫来时,图萨西塔笑容变得灿烂起来,她一字一句地说:“只是……记得以后要呼吸。”
语落,她感到手臂传来一阵刺痛,夏月白从她怀里挣脱而出,纵身滑落下地,脚尖刚碰到地面便拎起裙子,一溜烟逃命似的小跑离去。
眉头一抖,直起身体望着那抹匆匆亦仓促的娇小背影消失在廊角,缓慢地转动着手上的戒指,勾起的嘴角带出一条得逞的弧度。
★★★★★★★★★
还未从刚才的震惊混乱中反应过来,夏月白只能不知所措地机械性迈着脚步。
走了一段路,却发现有人一直跟随在自己的身后……那个令自己今晚注定要失眠的女王,就在离自己几米远的后方,步子不紧不慢,好像是在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