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醒河央作者:中秋
第22节
“他……”抬眸,正对上那双看着自己似笑非笑的棕眸,以及那眸子里复杂莫测的光。他匆匆又低下头,小心地开口。“他想要叙利亚。”
不等图萨西塔开口,杜拜弗先一步怒气冲冲地说:“混帐,那个不知死活的巴比伦人,胆敢提出这样无耻的要求。王,出兵吧,好好教训一下那个乳臭未干的混帐东西!”
“他知道我不会同意将叙利亚给他,才会提出这个退兵条件。”仍然笑得风云不惊,仍然那种淡然平静的调子,她转而对着埃普说道:“埃普,去告诉耶布安,我给他二个沙漏时收拾行装,如果二个沙漏时后,这些帐篷还在那里,我就亲自替他收拾残局。”
“是。”埃普行礼后起身,倒退着几步,转身快步朝城下走去。
转过头,眼角扫过海面,临近傍晚时分,阳光失去了热力,却嚣张依旧。蔚蓝色的海面上水流推着波浪,浪尖却是金色的,斑斓耀眼的金,悄然无声地正将整个辽阔的海面占据。
“杜拜弗,半个沙漏时后,若巴比伦阵营没有动静,出兵进攻。”少顷,她移开眼,揉合着风里的海浪声传来她沉稳平静的话音。
眸光一闪,似是对图萨西塔这个决定相当满意,他微笑着颔首。“是,臣马上去准备。”
★★★★★★★★★
半个沙漏过得很快,尤其是在两军对峙的紧要关头,水晶沙漏里滑下的细沙,似乎比平时更快一些。
埃普传达了埃及法老的最后通牒,也是埃及人给来犯者的最后一次机会,活下去的机会。
海滩上的巴比伦人在埃普离去后不久,便吹响了号角,浑厚的角声一共响了三次,随后便看见从大大小小的帐篷里不断涌出人影,几支队伍正在快速集结,散落的篝火被跑动的脚步踢翻,干柴带着火星翻转着蹦出好远,火光还没燃尽又被接踵而来的马蹄踩灭。
这不小的骚动,立刻引来了城楼上密切监视巴比伦人动静的哨兵的注意,将消息禀报上级。与此同时,阿努比斯军团已经在城门内整装待发。
杜拜弗几乎连眼都不眨一下地盯着水晶沙漏,还不到半个沙漏时,他收到巴比伦人并非在偃旗息鼓收拾行装的消息,当他将这个事情告诉图萨西塔时,她站在窗边,一声不吭地凝望着逐渐被晚霞染红的海面。
她淡漠的侧脸染上了霞光,稀薄的红色由柔长的黑发一路婉转至肩头,顺着她反背双手的侧影滑落脚边,再由微风里悠然摇曳的袍角抖散一地。
默默站在原地背手而立,晚霞里染上丝丝血色的眸子缓慢而有序地扫遍窗外的每个角落。
片刻,她抬起手,轻轻一摆。
杜拜弗紧皱的眉头悄然松了一些,朝窗边的背影重重颔首,转身,沉默地快步离开房间。
一杯酒的功夫,红霞弥漫的青灰色天空下传来了震天的厮杀声,从城中涌出的阿努比斯军团与耶布安的人马在城门以南正面相遇。
因两军驻地相距太近,连战车都免了,由骑兵组成的先锋队伍,一出城便以迅雷之势冲向敌人,犹如数柄利剑快捷迅猛地扎入敌阵,打乱冲散了巴比伦人的阵营,为后来行动较慢的步兵减少了直击敌人时的伤亡。
随后跟上的步兵在两军人马短兵相接的刹那,扬起的沙尘缭绕着刀光剑影,将红海上那轮硕大的夕阳模糊了,为这艳霞抹出一道更为鲜亮的血光。
红海的风,卷着尘土在密密麻麻晃动的黑色身影间穿梭肆虐,舞一片混乱中浸满浓重血腥味的沙雾……
★★★★★★★★★
躲过一天里最热的时间,头顶浓密的枝叶在周围搭建起一片天然的凉棚,伴随着池边鹰口雕像里涌出的潺潺流水不断注入池中,沙漠边缘的夏天其实也没那么令人畏惧。
坐在池边,膝盖以下都浸泡在清凉的水里,夏月白百般聊奈地对着水面自己的倒影发呆。她都不知道碧绿色水面映出的那个一脸惆怅不停地唉声叹气的人,到底还是不是自己。
图萨西塔离开了23天,漫长的23天,同时也是让人冷静地看清自己内心的23天。
夏月白自认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可每当面对图萨西塔时,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生气,感动,茫然,甜蜜……突如其来的所有感觉,排山倒海般无法挡开。
“小心掉下去。”
冷不丁在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带着似笑非笑的戏谑腔调,随着一抹幽幽冷香悄然包围过来,夏月白回过头朝身后的人微微一笑。“公主。”
来回慢悠悠地走了几圈,看着叶子在头顶叠出层层墨绿色的浓荫,笑。“在想王吗?”
脸色一红,尴尬地撩起脸边的发丝掖到耳后,虽然阿娜希迦说的都是事实,但被人当面道破仍然让她有些窘迫。“没什么好想的,她很快就会回来。”
“耶布安绝对不是王的对手,王的阿努比斯军团天下无敌,想必只需要一战就能彻底打败巴比伦人。”
笑着点了点头,不知道接下去要说什么。她与这位赫梯公主不算太熟悉,两人偶尔在宫里走廊碰见,也只是礼貌性地点个头打声招呼。
几丝轻风缠着枝头飞过,撩动树叶响起一片沙沙声,在两人蓦然沉寂的气氛中显得格外清晰。
“王出发的那一天,我在王宫广场上看见你跑出来为王送行。”她淡淡一句,就如同她此刻淡到不易察觉的冷漠眼神,隐隐流动着某些尖锐酸涩的东西,在她这漫不经心的一瞥间。
两颊微微发热,低下头盯着水面,抿唇不语。
又是一阵沉默的相处。
“月白,我真没想到王会毁婚,更没想到她毁婚的理由竟然是……”她轻轻一顿,低头看着脚下的地面,脚尖在方寸大小的光滑石面转着圈的轻划,微笑。
深呼吸,还是觉得呼吸很重。“公主……阿娜希迦,你曾说过一个王者的守护,代价是很大的。这场战争,就是代价,既然逃避不了,只能面对。”
“是王在面对,而非你。是她率军打仗,是她面对官员的质疑,是她背负了轻率妄为的名声。你呢,你到底又在这场混乱中面对了什么?”看着夏月白,在自己一句话后,满意地看见她苍白了脸色。
言语犀利如剑,一如这位美丽公主眼底的光,锋利而直接地刺破夏月白因为错愕而蓦地慌乱失措的黑色眼睛,在她哑口无言的瞬间。
沉吟半晌,终于再一次开口,夏月白听见自己发出的声音有些僵硬,有些冲动,有些急于想证明什么的急躁。“是的,你说的没错,的确是图萨西塔一人承担了许多。但是如果有一天,需要我站出来承担责任,我不会逃避,我会面对,会努力去争取。”
“你很坚强。”
“因为我遇见了值得的人。”
秀丽的眉轻轻一挑,目光扫向夏月白面前的池水,一池涟漪推开波光,并无风。“值得的人……是啊,人这短短的一生,如果能遇到一个值得自己舍生赴死的人,那也不枉此生。可是,我到宁愿错过这个人。”
“为什么?”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并没有发现池中那层异样的动荡。
走到藤下的长椅边坐下,顺手将一旁的藤条拉过一枝放在手里细细把玩。“错过了,就不用因为与他生离死别而痛不欲生。”
骤然一怔,亦在心底暗自惊愕……阿娜希迦这一句看似感叹人生的话,像一支离弦的箭,直直扎进夏月白忽然漏跳一拍的心,准确无误地刺进她心底深处最不敢去触碰的某一处。
“月白,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不太明白。”
“是吗?那就算了,当我没说吧。”笑笑,指尖捻着叶子,微风里眼神飘忽不定。
“……”
沉默,夏月白坐在池边,皱着眉头望着阿娜希迦。而这位赫梯公主也在看她,一脸自在悠哉的笑,指尖沿着叶子的边缘划动,那双隐在浓荫下令人迷醉的暗红色眼睛,近乎变成了一团夜雾弥漫的黑。“明知生死有期,又何必相识相遇;明知来世无期,又何妨生死相随。”
看似无心的话,却仿佛有意。
震惊,心脏怦然跳动的拍子乱成一场极致混乱无序的节奏,炸得夏月白耳膜嗡嗡作响。“阿娜希迦,你”突然意识到什么,甚至来不及擦干双脚,腾地起身,将鞋子拎在手中。“抱歉,我先回去了。”
见她慌乱而仓皇地准备离开,手指一松,得以自由的藤萝重新荡回风里,阿娜希迦打量着树影下僵直的背影,慢悠悠地出声。
“月白,你刚才说你会争取。想过没有,你要怎么从宿命的手里将她抢回来?或者说,被尊贵的神拿捏在手中的卑微灵魂,你又要如何将它引向你的身旁?”
“你!”脚步顿住,猛然回头盯着那笑容满面的美丽女子。
暗沉的眸底闪过一丝明亮的红光,终于隐去了漫不经心的笑容,阿娜希迦目光炯炯的眼,静静地望向夏月白。
“是的,我知道……我能看见她的命数,我知道她命不久矣。”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仿佛一下子抽空了夏月白眼底的灵魂,除了呼吸,她根本无法动弹,雕像般凝固在四周骤然而起的风里。
“你不会单纯的以为,那位埃及的大祭司是这世上唯一能摆弄天赋的人吧?”心里一点阴郁,在夏月白满含惊愕的目光投来时,阿娜希迦勾着嘴角笑出一丝轻蔑。
“你也能……我是说,你和阿尔尼斯一样?”声音发涩,迟钝的思维还停留在过度震惊的一刻。
“不一样,类似。”挑眉,得意洋洋。
“你也知道我、我的事情?”咬着唇,问得很心虚。
“是。”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夏月白便彻底沉默了。眉头紧蹙,炽热的光线直直照在身上,她却感觉不到热。从心到呼吸,由指尖到血液,逐渐在阿娜希迦那双眸子的注视下凝结成冰。
在阿娜希迦不知为何突然说出这一切后,在她温柔却毫无温度的眼神里,夏月白不知道支撑自己站在这里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想逃走,却没有力气,哪怕是转身抬脚的力气。
“月白,阿尔尼斯早就知道了图萨西塔劫数难逃,只是不清楚图萨西塔是否知道自己的命……不长了。”
身子在擦身而过的风里摇了摇,小心地稳住脚根,咬紧牙关,目光微微颤抖。“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身为赫梯的公主,阿娜希迦说出这些事必然出于某种目的,而这个目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轻轻叹了口气。“看见那天你在广场与王送别,我觉得有必要将这些说出来,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或许你不相信我的话,你可以去找阿尔尼斯求证。”
半晌地沉默,沉默地注视,紧紧盯住那坐在绿荫中精致一如花朵般妖娆的人影。片刻,紧皱眉头,说道:“既然你知道我来自哪里,你就应该知道,有些事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清楚结局是什么。阿娜希迦,图萨西塔是埃及的法老,她的未来关系到埃及的稳定,请你不要将她的事告诉别人,拜托你!”
眼神轻闪,轻轻一笑,点头。
心很乱,前所未有的惊慌混乱,强装出来的镇定已经濒临崩散,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朝阿娜希迦微微颔首,移动那两条灌了铅般沉重的腿迈入长廊。
穿廊疾风在脚边打了一个转,兜转着向前飞去,捎带着白色裙边抖散出一地纷乱逶迤的影子,伴随着夏月白急促亦匆匆的身影一同快速消失在转角。
笑,不动声色地望着那女孩略有不稳的仓促背影消失在视野里。
叹息,向后一靠,闭目。头顶纠缠着阳光的浓荫在周遭洒出一片变幻莫测的斑驳,移动的光影点缀在她兀自扬起的唇角,妖娆,莫测。
★★★★★★★★★
犹豫不决,举步艰难。
站在通往阿尔尼斯寝宫的岔路口,夏月白望着那条走了很多遍已经非常熟悉的长廊,却失去了迈步的勇气。
当初,知道阿尔尼斯无法帮自己返回家园时,每每踏入这条走廊,她会因为思念而悲伤。然而,当她逐渐接受了永远无法回家的现状,在慢慢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后,再走上这条走廊,她觉得日子其实并没有那么艰难,除了一些失落,更多则是面对现实的释然。
可是此时此刻,她站在这里,却要逼迫自己去面对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也许,她真是太懦弱了,竟然从来不敢去想图萨西塔被历史证明的命运……那位骄傲的女王,她那短暂却充满非议的一生,已然快要走到尽头……而自己却在这时爱上了她,爱上了一个生命不足三年的人。
眼眶忽然间湿了,在迈步的一刹。
夏月白紧紧攥着拳,指甲扎着手心隐隐地痛,针尖般微不足道的刺痛在掌心缓慢地蔓延,就像某些滚烫不羁的东西在自己眼角周围默默纵横……
她需要的不是答案,因为历史已经给了她答案。
她需要的是改写这个答案的方法,如果说这世上有谁能帮助图萨西塔扭转命运,那此人非阿尔尼斯莫属。
抬手抹了抹脸边的泪痕,加快脚步朝前跑去。
★★★★★★★★★
阿尔尼斯并不意外夏月白会找自己询问图萨西塔的事情,其实他一直在等着夏月白开口。
这个异世界的女孩与图萨西塔有着理不清斩不断的纠葛,忽略她们两个都是女子,忽略图萨西塔无法逆转的命数,忽略夏月白诡秘的身世……这两个人,本应该会爱得很简单,亦很快乐。
可是,神就是喜欢这样戏弄渺小的人,给你相遇的缘,却不给你相守的命。
“一点办法也没有吗?你能操纵自然界的水和沙,为什么没办法帮她改变未来?”
悲凉地低叹,亦如他垂下的目光,黯淡如灰。“你说的那些东西是与生俱来便和我的生命连接在一起的,我能随意操纵它们,就像人能抬手眨眼一样自然而然。可是,改命……那是只有神才具备的权利,我没有这样的能力。对不起,月白。”
闷闷地坐在周围香熏游丝般轻盈的微风里,任由那些生动鲜活的味道涌进沉重的呼吸,硬生生逼出眼底的泪光,安静地坐着,垂下眼仔细看着膝上的双手。
片刻,不管她的目光多么用力,都已经看不清双手的轮廓,泪光在无声无息地潋滟成灾,而她的呼吸也在一次又一次压抑过后,终于彻底绝堤。
伸手将夏月白颤抖的肩膀揽入怀中,阿尔尼斯的唇线直直地抿着,眉间挥不去的哀愁蔓延在他微光闪烁的眼角,那俊美的脸庞徒留一层死灰般的暗淡。
★★★★★★★★★
乌纳斯有些纳闷,早就远离政务的阿尔尼斯竟然在傍晚时分召见他进宫。
行礼,抬眼看着榻上一身白衣仍然难掩消瘦身材的男子。“殿下。”
一挥手,房里的侍女齐齐躬身,安静有序地退了出去,门扉合上的声音传来,示意乌纳斯坐下,他才轻轻开口。“今晚叫你来,有一件需要你去做。”
“殿下请吩咐。”
“派人去监视阿娜希迦公主和她带来的所有赫梯人。”
脸上一闪而过的疑问,开口时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殿下,能不能告诉我监视他们的理由?”
微笑,那双棕色眼睛总是绽放着融融笑意,却又透着让人无法捉摸的深邃。“为了王,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颔首,目光闪烁。“足够了,我立刻去办。”
“秘密,谨慎。”
“是,我明白。”起身,朝他再一次颔首,乌纳斯转身朝紧闭的大门走去。
“乌纳斯。”
收住步子,转过身。“您还有什么吩咐,殿下?”
敛眼,想了想,道:“这件事对月白也要保密。”
“是。”
微微一笑,看着乌纳斯离开,阿尔尼斯倒入身后的软垫,长长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闭上眼。
从夏月白口中得知了阿娜希迦的事情,震惊之余,却没有太多的意外。
一直在怀疑她,一直在观察她,虽然没有直接证据去证明她就是那位让人又敬又畏的死神,但是经由她白天亲口说出的那一番话,多多少少可以佐证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推断。
她若不是阿努比斯,一个外邦公主为什么要在底比斯暴露自己拥有异能,又为什么要选择对夏月白说那些话?
阿娜希迦不惜暴露身份,若没有十足把握,她绝对不会冒然行动。
看样,这位阿努比斯神已经准备出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天气真好,要出去走一走,感受一下春天的气息。。。。。
☆、第五十一章
红海的风吹来了滚烫的味道,咸腥的,胜利的味道。
海浪乐此不疲的奔上沙滩,白色的泡沫欢快地扑上一截躺在海边的断臂,凝结着血污的整齐切口正从被海水冲刷的泛白的皮肉中渗出丝丝血水,被染红的海水退回海里,紧接着又一波干净的海浪打来,将这条断臂旁的不知是不是来自同一身体的头颅淹没。
海岸线的上方盘旋着数百只海鸟,俯冲下来抢食着地面的尸体,一声声尖锐高亢的兴奋叫声划破了清晨的寂静,清理海滩的士兵来不及驱赶这些不速之客,他们在遍布尸体的沙滩上搜寻着埃及伤兵带回城里治疗,如果遇上还有一口气的巴比伦人,就补一剑送他去冥府。
巴比伦输的很难看,也很快,只用了一天时间。
耶布安万般不愿地只得宣布退兵,带着活着的七万多人分批登上图萨西塔为他准备的船,咬牙切齿却也灰头土脸地撤离了红海港。
坐在桌后,图萨西塔正在埋头书写,房里站着木尔代城的官员和一身血渍还未及清洗的杜拜弗。
片刻后,她抬头,将手里的卷宗交给木尔代城的执政官,目光在杜拜弗的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他扎着绑带的手臂,微笑着问道:“伤势如何?”
“小伤,不碍事。王,从其他港口调来的船支后天能到,还有最后一批巴比伦人后天才能撤离。”
起身,缓缓绕过桌子走到窗边,望着亮得发白的天空,几声海鸟的叫声引得她朝那个方向看了一会儿,低头,指尖敲打着窗台,说道:“确保巴比伦人一个不剩的全部撤离,留下一部分军队继续待在这里,以防耶布安又折腾出什么新花样,其余人十天后返回底比斯。”转过脸看着杜拜弗,眼睛微微弯起,漂亮的笑容,同样漂亮的指尖从窗台一掠而过,旋转出一个漂亮的圈。“准备五百人,明早随我先回底比斯。”
“您明天走?”诧异,刚刚停战,图萨西塔便立刻返回底比斯,仿佛一刻也不想在此停留。
笑笑,安静的眸子闪闪烁烁。“你有伤,在这里多休息几天,过几天和大军一同返回底比斯,我先走。”
愣了一下,颔首,图萨西塔的决定一向不容别人反对,更何况他也差不多能猜到她如此急切回去的理由。那个住在阿蒙宫的侍寝在王宫广场的大胆行为,配合上这位埃及女王毫不避忌的露骨宠爱……这种事,发生在骄奢靡侈的底比斯,早就见惯不怪了,大家相视一笑,也都了然亦释然。
图萨西塔拨弄着食指上的戒指,目光重又调向窗外,迎着灿烂的晨曦,棕色的眼微微眯了眯,瞳孔里那泓金丝悄然无声地随着戒指反射的阳光,刹那一亮。
★★★★★★★★★
侍女将茶点放下,静静退出了房间,屋内只留下阿娜希迦和一大早突然出现的夏月白。
喝了一口茶,斜睨,看着对面脸色略显疲倦的夏月白,阿娜希迦也不打算开腔,安静地喝茶,安静地等待。
半晌,夏月白深深一声叹息,昨夜在挣扎彷徨中熬到了天明,这漫长的无眠夜,令她反反复复想了很多,那些曾经不敢想的未来……属于她与图萨西塔的未来,逼得她只能来寻求这位异国公主的帮助。
“阿娜希迦,你有办法帮图萨西塔改变命运吗?”
唇角轻轻一勾,那漂亮的弧度里藏着一种高深莫测的复杂意味,眼神依旧淡然。“阿尔尼斯应该告诉过你,改命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他贵为埃及大祭司尚且不能,你怎么有把握我有这个能耐?”
“我没有把握,但只要有一点机会,我都要试一试。”
“月白,替她改命的代价,你付不起。”
眉间一颤,从她平淡的话音里听出了希望,急问:“你这样说,就是有办法了?”
“我劝你还是不要问了。”摆摆手,向后一靠。
“我想知道。”
“图萨西塔是法老,随意逆转她的命数,未来也会同时被改变。既然神已经给了她一个期限,如果非要逆天行事硬破此命,整个埃及,乃至未来的时空都会出现错乱,不管是帮她改命的人,还是协助的人都要承受神的愤怒。”
沉默,历史的改变,到底会带来怎样严重的后果,夏月白不知道。然而,与其让她眼睁睁看着图萨西塔死于非命,不如让她去面对神的谴责。“告诉我方法,你如果不愿意做,我自己想办法。”
拧眉,眸色轻闪,沉吟片刻,低叹道:“她是王命,即为太阳神之子。要想破此命,需要同为神命之人才能帮她破除命劫,而具有神命之人世间罕见,放眼这世上皆是庸庸碌碌的平凡人,寻得一位神命之人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