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内室,便闻出空气里一丝细微地草药味,几个正在打扫屋子的侍女看见门口那袭不紧不慢地身影后,立即躬身行礼,她们利落地收拾好东西便安静地退到门外,随手轻轻将门合上。
目光冰冷,望着坐在窗边单手托腮的阿娜希迦。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来找我?”窗边的人,微笑地开口,额际一道淡淡的伤痕隐在粟色的发间。
阿娜希迦看见图萨西塔若有所思地扬了扬眉,朝她走来,步子不带任何犹豫。
似乎,这沦落人间的神还想开口对自己说些什么,但图萨西塔不想给她那样的机会,接近窗边的瞬间一拳挥了过去,速度刚够阿娜希迦微诧的眼底闪过一丝美丽的腥红。
她烦这种颜色,包括阿娜希迦脸上因洞悉一切而凌驾于天地的跋扈神情,这位让人恨不得揪着衣领将她扔回冥府的死神,从头到尾都令自己厌烦。
只是,刹那间这抹红光连同整张令她烦躁的脸突然消失了,感觉指骨贴着皮肤一闪而过的温度,敏锐地察觉出一股气流在周围赫然汇聚,涌动,纠结着窗边的热风在身侧一扫而过。图萨西塔目光一暗,出奇不意地挥拳朝左侧攻去。
意识到自己受伤的身体无法在图萨西塔快速流畅地袭击中做出第二次有效的闪避,阿娜希迦刚要出手还击,冷不防脸上辣辣一烫,整个人被掀倒在几米开外的地面。
眼前一阵发黑,迅速从地上翻起身,行动力受制于腿伤无法灵活施展,刚稳住身形,又在转瞬被鬼魅般出现在眼前的人以一拳重击再次摞倒在地。
干脆利落的拳,就像此时此刻这女人平静的眼底那道同样干净利落的金光。
额头伤口绽开地瞬间一道极细的血红顺着发际逶迤流下,同时流下的还有她嘴角鲜艳的血丝,挂在雪白色的脸上,红得更加耀眼。
阿娜希迦放弃了反击,僵硬地肩膀微微一松,双手展在地面,勾着嘴角朝俯身挥拳而来的图萨西塔笑得极致轻蔑。感觉一股劲风朝脸庞凌厉而来,没有闪避,她只是把头连同目光偏向一侧。
劲风戛然而止,在贴着她脸分毫间的距离。
指关节顶着她倔强地脸轻轻扫了一下,图萨西塔收拳,直起身,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俯视着她。
骄傲的阿娜希迦,骄傲的死神。
骄傲不改,却不复高傲,因那满眼的狼狈和这满身的伤。
“为什么不继续了?”转头,她望向她,不顾及自己正仰面躺在地上。“趁我现在还没有恢复。”
“我不喜欢趁人之危。”
“我喜欢。”
“我知道。”
一阵沉默,阿娜希迦撑着地坐起,抹了抹嘴角边渗出的血丝。“你也配是神选的灭世者,除了这一身蛮力,还有什么本事。”
眉梢轻挑,她问:“你想见识一下?”
侧眸,阿娜希迦冷冷注视着图萨西塔自打进入这个房间后就一直不愠不火的双眼。“我对你没兴趣,月白怎么样?”
退后一步,图萨西塔静静注视着这位死神,不动声色的开口。“她的事不需要你操心,还是担心一下自己的处境吧。”
她笑,眉毛扬了扬。“你能杀得了我?”
“你别忘记了,你身上这副皮囊是人的,只要是人就能被杀死。”
“尽管来试试,就算你和阿尔尼斯联手也未必是我的对手。何况,你敢解除封印吗?我的王。”
“不需要那种力量,我也能杀了你。”
“是不需要,还是不敢要?毁灭一切屠戳人间,这是塞特给你的力量(古埃及九柱神之一,是沙漠、风暴、混乱之神,邪恶与灾难的化身)。图萨西塔,怕了吗?一个像尘埃般存在的渺小人类,居然拥有了如此巨大的毁灭力,因为无法操纵身体里蠢蠢欲动地邪恶灵魂,所以让阿尔尼斯封印了它,令它长久地沉睡着。你违背了神的意愿,只为了掩盖你生性懦弱的真实面孔。”
“掩盖,是的。懦弱,未必。我没有兴趣把这个世界变成炼狱,即使这是神赋予我的使命,但在两位神选者同世而生的时候,不得不让我产生各种质疑。”
正走回桌边的阿娜希迦听见这句话,紧随着回头瞅了她一眼,用着一种满是鄙夷的目光,亦如她收回视线迈步时漫不经心地嘲讽腔调。“你可知道,毁灭者拥有的力量要比阿尔尼斯那种守护者强大太多,真替塞特不值,这般旷世的神力被一对愚蠢兄妹给糟蹋了。”
“拥有,不一定要使用。就想拥有一个人,不必吵嚷着让全世界都知道。不过,我想你不太明白我的意思,是不是,我的神?”
脚步一刹地凝滞,血光倏地抹亮眼底。“你到底有什么好,你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类,凭什么月白愿意为你连命都不要!”突然转身,纵而猛扑向图萨西塔的身体,毫无防备间把她整个人扑|倒在地,一手卡着她的脖子,一拳挥在她的脸上。“你凭什么!?”
又一拳下去,却没有再次命中,因着图萨西塔脸一侧,伸手一把拧住她缠着绷带的拳,反将她从自己身上推了出去。“你说什么?”
不语,阿娜希迦弯腰撑着膝盖,抬手抹了抹额边的血迹,慢慢直起身体。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为了我,她连命都不要?”话峰陡然一转,目光骤地转厉,声音却变得很轻。
“呵呵,你还不知道?我伟大的女王,你什么都不知道,对不对?”
“阿娜希迦,把话说清晰!”
“还有什么可说的,图萨西塔,你就快死了。那傻丫头为了救你,愿意用自己的命来帮你改变命运。”
蹙眉,短暂地沉默着,望着坐到桌边的阿娜希迦解开手上渗出血污的绷带,一言不发地将它们扔到脚边,又从桌上的木盒里拿出一卷干净的亚麻布带,一头咬在嘴里,一头拿在手里重新将伤口缠上包好。
“我还有多久的时间?”她问,淡淡地声音听不出丝毫的情绪。
绕好最后一圈打了个结,阿娜希迦不语,抬起眼皮默默看了她半晌,转开视线,笑笑。“三年,或者更短。”
驻立于窗外的光和室内的阴影交割出的清晰分界线上,良久,用着一双错综复杂的眼睛越过阿娜希迦的肩默默望向她身后墙壁的某一点,有些专注,有些惆怅。
“有办法改变吗?”
“没有,或者……我没有办法。”向椅背一靠,伸直双腿,面无表情地答道。
“谁能?”
“我那位掌管冥府,拿捏生死轮回的伟大父亲奥西里斯。”
“奥西里斯……你让我向冥王讨要未来?阿娜希迦,你明知道这不可能。”
微笑,身体后仰,漫不经心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当然不可能,奥西里斯与塞特是死敌,你取得了属于塞特的力量,就凭这一点,奥西里斯就不可能帮你。”
再次沉默。
窗外隐隐传来风吹着树叶悉嗦的沙沙声,伴着侍女们偶然低低地呢喃,一种宁静得几乎不太真实的安详……
浅笑,视线从阿娜希迦张扬地目光中轻轻移开,转瞬,敛了神色。“既然我的命运已成定局,那就让我们好好谈一谈月白的未来。”
这个名字在耳边响起的刹那,阿娜希迦眉心折出一道深褶,伸向杯子的手突兀停了停,继而握上冰冷的金杯。“你想谈什么?”
“从头至尾,月白是唯一无辜又无助的那个人。她因为你的一己仇欲而来到这个世界,又因为我的命运而受到伤害,阿娜希迦,我们凭什么这样对她?”她轻轻开口,淡漠而平静的一字一句都像尖刀,悄无声息地划破了静谧地空气,令呼吸间溢出一丝痛疼的气息。
“你以为,我现在还一门心思想杀她吗?”倏地,她提高了声音,乍然红透了眼底的光。“我他妈的,比任何人都后悔把她弄到这个鬼地方来。”
“我知道你后悔了,否则在那座墓里你随时都能杀了她。”说这话时,她声音里有丝不易察觉的感激,隐隐。
“你”
“那就帮我逆转我的命运。”
阿娜希迦的视线轻轻扫过金杯,杯身在她专注的目光下片刻间碎裂瓦解,只留杯托是完整的,杯子碎裂的瞬间半杯清水蒸腾出一捧水雾,笼罩在金属碎片的锋利边缘,辗转,缭绕。“来不及了。”
目光一凝。“什么意思?”
“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打开了时空的界门,利用血甲虫的倒影搭建桥梁,将她带来这里。”
“我为什么要引她来?”
“为了杀她。”
“杀了她以后呢?”
顿了顿,沉声。“心灵天秤上属于玛特的羽毛消失,冥界将被无出可去的亡灵冲破,埃及陷入混乱,直至灭亡。”
“埃及灭亡后,你会怎么样?”
“国亡,我……亡。”皱眉,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可你并没有杀她。”
“是。”抬手轻挥,桌上看不出形状的碎片突然发出一阵剧烈地颤动,金属片慢慢地浮起,扭转着在半空拼凑出一个爬满裂痕的杯形。随着阿娜希迦指尖微挑的动作,它们再次四分五裂地坠落在桌面。“她来到我们的世界,是因为我利用了时间的裂痕将两个时空的轨迹交错,而错乱的轨迹会导致无法扭转的后果。在你们看来,这种后果无非是某个时间应该发生的事情推迟亦或提前,但是暗藏其间的微妙变化足以波及到未来的轨迹,那些错综复杂的轨迹哪怕是一丁点的偏离,也会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所以,就算你不杀她,我依旧会死。只不过,她会亲眼见证我的死亡。”安静地接话,棕色眸子的深处浮动着一泓暗金,在阿娜希迦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后。这双淡然的眼依旧看不出一丝波澜,只是话音有些干涩,一如图萨西塔苍白的唇上一道僵硬的线条。
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望着对方深得让人不敢探究的眸子,阿娜希迦低下头自嘲地一笑。
“……”沉默,低头,图萨西塔目不转睛地望着这已经彻底沉静,沉静得和刚进门时完全不同的死神。半晌,萎顿地闭了闭眼,张口的声音透着疲惫不堪。“我和她,无法共存于同一个世界。”
“你们甚至都不应该知道彼此的存在。”唇角兀自扬着,那笑容却在融入眼神的一刹凝成彻骨的冰凉。“一场错误的交织。”
图萨西塔不语。默默看了她一眼,转开视线望着自己指上的戒指,笑出一丝沉默地悲伤。“一个不惜任何代价,让我想继续错下去的交织。”
目光轻闪,沉默。
“一点办法都没有……”低语,不知道是在问她,还是在问自己。
“没有。”
“你是亡灵的引领者,你能衡量人心的善恶,你游走在黎明与黑暗之间,你是冥王奥西里斯之子……你却告诉我,你没有办法扭转错误将她留在我的世界?”
“图萨西塔,你看看我,我现在还有一丁点神的样子吗?”撑着桌面起身,张开双臂,在她面前轻轻转了一圈。
“我帮你解除封印。”
“你疯得不轻。”
“只要能把她留在身边,我不在乎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月白说的没错,你就是个疯王。”
“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能知道疯狂并非坏事。”
自顾自坐下,随手一扫,碎片随之散落在地上,她半个身体俯上桌面,光滑的桌面映出一双无奈的眼。“你以为我不想留下她吗?”
“既然我还有三年的时间,”随手拖过一把椅子,在离阿娜希迦不远的地方坐下。“那么,也许还有机会。”
枕着手臂,阿娜希迦仔细地看了看图萨西塔,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端详这年轻女王眉眼间除俊美以外的其他东西……那些让自己有点陌生,又有点嫉妒地东西。
眼睛微微眯起。“你想怎么做?”
“我想,”耳边紧跟着响起图萨西塔的话音,淡淡地,一字一句。“如果我有能和奥西里斯交换的筹码,也许他会帮我。”
“筹码?”
“我的力量,准确地说,是塞特存放在我这里的力量。”
目光闪了闪,默然思忖。
“你我都明白,众神曾发动过一场世人不知的圣战,而那场战争所指的敌手就是塞特。奥西里斯在你的帮助下杀了塞特,但作为神,塞特的力量是不会随着死亡而泯灭。所以,你们封印他的力量,并禁锢于冥府深处。”
挑眉,不意外她会知道这些事,那场几乎憾动了神界王权的战争差一点吞噬了所有人。而自己也在那一战后变得沉默寡言,孤独徘徊在远离人群的地方,直到遇见了那个挂着腼腆笑容地小女孩,她的生活才重又获得了新的光明。“你到底想说什么?”
指尖在桌面轻轻一掸,抬眸,不动声色的视线投进阿娜希迦安静的眸底,停留了片刻,她说:“是你解开了塞特力量的封印,在你知道自己将要被奥西里斯放逐的时候。”
凝滞,微风在窗畔扯动纱帘妖娆地舞出一阵狂乱,空气很静,阳光很静,这一室澎湃如潮的诡异气氛同样悄无声息地宁静。
嘴角轻扬,因着阿娜希迦眼底透出的古怪和一丝明显地诧异。“我把你从奥西里斯那里偷来的东西还给他,以此换取一个新的开始。”
皱了皱眉,不知何时窗旁的风已经停止了,阳光自纱帘后面晕出一团光,斑斓,模糊,在白色地面绘出一片光怪陆离的阴影。
半晌,直起身子,阿娜希迦用力伸了个懒腰。“让阿尔尼斯来见我。”
“什么?”有点突兀的话,图萨西塔微微一愣。
“把你哥哥找来,我的王,这事不是靠你一个光有力气的野蛮人就能做到的。”斜睨,随手拔动耳边的发,拿过一个新杯子注满,端在手里摇了摇。“塞布隆还活着吗?”
“活着。”
“带他来见我。”仰头喝光,干燥的喉咙溢出一声舒服的长叹。
“我不能冒险让一个赫梯将军出现在埃及王宫。”
“这一点你不必担心,他虽是赫梯人,却只忠于我。”放下杯子,伸直受伤的腿让血液能够稍稍顺畅,人类身体受伤后恢复的速度,简直让她烦躁的想哭。
眼神轻轻一闪。“看来你在哪里都安分不下来,就算在赫梯。”
对于她话里的揶揄不与理会,阿娜希迦径自又问:“那些随我来的赫梯使节,你准备怎么处理?”
“杀。”
“图萨西塔,你在给自己添乱,树立赫梯这种强敌,对你没好处。”
微笑,棕色的眸子一下子快乐地亮了起来,望着对面那张阴郁的脸。“我若放他们离开,蒙巴萨知道你留在底比斯,必然以救你为由向埃及宣战。所以杀与不杀都一样,这强敌我是树定了。”
摆摆手,和这个上一刻还满眼阴寒,而下一刻就能笑出明媚的女人讲话很累,不知为何。“先关着,让我想想有什么办法即能让他们活着回去,又能让蒙巴萨不出兵。”
淡笑,站起身,推开椅子。“我的死神,你竟也有仁慈。”
“我的王,这不叫仁慈,叫谋略,顾全大局的谋略。”从袖中抽出一折信,往桌上一抛。“这是我给蒙巴萨的信,必须告诉他暂缓与巴比伦的结盟。”
扫了眼那张纸笺,拿起。“你和蒙巴萨计划要与巴比伦结盟?”
“为了对付你,对付你的埃及,多一个盟友总是保险些。”
“你想的真周道。”
“我说过了,这些都是顾全大局的谋略。”朝她扬了扬手中的空杯,放下杯子时起身。“我要去看一看月白。”
手还没从桌上移开,转瞬被图萨西塔不轻不重地一把按住。“她还没醒,等她醒了,我陪你一起去看她。”
“图萨西塔,别太过分,我只是去看看她。”
“我说了,她还没醒。”
“怎么回事,都三天了?怎么还没醒?”急切,毫不掩饰的关怀。
“她没有你这一身超越常人的好体力。何况,她把仅有的能活命的酒让给了你,她能活下来已经算是奇迹。”身侧的拳紧紧收拢,攥起一身僵硬的暴戾之气。
瞅向她垂在身旁的拳头,周围刚刚平息的空气又动荡开来,因蛰伏在她清冷眼底的浓金蓦地翻腾出一卷犀利的浪,如同一只沉睡地兽被唤醒了,透着一股子焦躁不耐。
盯了她片刻,坐下往桌面一趴,懒洋洋地闭上眼。
看到阿娜希迦眼底一闪而逝的颓丧,图萨西塔静立桌边没在说话,随即指尖在桌面轻轻扣响了几下,迈开大步朝外走去。
听见门拉开的声音,阿娜希迦睁开眼,望着那袭消失在门外耀眼光线中的淡淡身影,在摇曳夺目的苍白阳光逼得眼睛发涩时,重又闭上眼睛,叹息。
★★★★★★★★★
头晕地发胀,如果不是乱七八糟不知来自何处的酸痛占据着四肢的神经,会以为自己的手脚已经完全脱离了身体的控制。人累地发软,就跟嘴里那条重新被滋润的舌头一样的绵软,终于摆脱了在那漫长甬道中,不知道陪伴了自己有多少天的干涩僵硬的枯竭感,灾难般如同死亡的感觉。
手指微微动了动,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关节无法自如地伸缩。随着大脑逐渐恢复清醒,脸上有了一种模糊的感觉,温暖的热,轻柔的亮。伴随这些知觉,一些朦胧地声音从四周隐隐传入耳膜。
蹙眉,睫毛轻轻颤了颤,夏月白睁开眼,有些吃力。
于是,她便看见了那个人。
在等待了许久,渴望了许久之后,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了那个自己徘徊于生死边缘时仍惦念不忘的女人。
本以为再也触摸不到的怀抱和体温,现在近得只需伸手就能触及……
图萨西塔就那样静静地坐在床边,微垂着脸,视线低敛,半张清俊的脸被柔长漆黑的发丝挡着,看不清她脸上藏匿的线条,唯有双唇在房间明亮的光线中折射着淡淡的光泽,轻抿着,仿佛她坐于书桌后翻阅文件时那种严肃而又深沉的神情。
一缕风从窗缝挤进来,拂开窗帘,拂着她的发丝和衣摆轻轻摇曳。
夏月白不确定眼前的一幕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
似乎意识到来自夏月白的目光,图萨西塔蓦地扭过脸,来不及收起的疲惫,在她惊愕地暗色瞳孔里掀起一团混乱。
然后,她们在彼此闪闪烁烁的眼底看见了相似的微笑……一个虚弱却是安心,一个淡然却是欣喜的。
“你欠我的,等你身体恢复后,我要你全部还给我。”冷不防响起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还有一丝不太明显的感慨。
“我欠你?”愣,怕是自己的听力产生了幻觉,夏月白犹豫了一下才轻声开口。粗哑的声音,好像石头摩擦着粗糙的地面。
“是的。”
图萨西塔起身过来,挨着夏月白坐下,伸手轻轻托起她的头,拿来桌上的杯子凑到她嘴边。
低头喝了一口,立刻被这清冽到沁人心脾的甘露滋养,一口气将满满一杯水喝完,她才问道:“我欠你……什么?”
“很多。”她说,眼睛微微弯起,漂亮的笑容,同样漂亮的指尖刮过夏月白依旧苍白的脸颊,缓缓如风。
脸色,在她俯身而来的专注眼神中蓦然腾出一片绯红,被肤上那层苍白映衬地更加鲜艳,刹那地无措。
随口用中文念叨了一句,因为她听不懂。却发现图萨西塔棕色的眸子里露出一丝笑,些许了然于心的张狂模样。
眉头不自觉皱了皱,而那女人的笑容跟着又扩大了一点。
第25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