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起来的確需要时间,却也不是完全抗拒牴触。
三人势力难免缩水,只是他们心里也清楚,论在部民心目中的影响力和威望,不算本部族在內,他们三个绑一块也不及君侯。
君侯要想分走部民,可用的手段太多。
再扶持几个部民帅,与他们分庭抗礼根本不难。
与其触怒君侯,倒不如老老实实放人。
悉罗多满心委屈,明明是三人一起反对,君侯却只逮著他一个人臭骂。
唉~终究是他独自替三部鲜卑扛下了所有....
梁广站起身,环视眾人,沉声道:“能得诸位追隨,是我毕生之幸!
假使诸君不弃,我必率诸君立身乱世,聚眾志以成城,为鼎革天下而戮力同心,矢志不渝!
若得天命眷顾,使我得以肇基立业、开国建元,诸君皆为国之元勛,子孙万代永享富贵!”
眾人俱感热血沸腾,齐齐拱手大喝:“誓死追隨主公!”
崔也跟著小声念叨。
此前,他是对梁广个人感兴趣。
现在,他对梁广想做的、要做的事情也感兴趣。
这是一条乱世里从未有人走过的路...:
毡帐议事结束,梁广让韦洵以郡守名义派发请帖,请贾、邓、曲、柴四姓宗长,於正月十日前来平阳城赴宴。
前往各处借粮的使者业已出发,多早去一日带回粮食,也能安定军民人心。
今日这场议事,商討具体事务还在其次。
主要目的在於统一思想认知,正式树立以鼎革天下为终极目標的奋斗路径。
以平阳为根基,建立基业的第一步,就是田制和版籍的改革。
这项最高决策涉及到所有人的利益,必须要让眾人事先接受,明白其用意,
达成共识,哪怕是暂时的,推行时才能减少阻力。
过程小有波折,好在目的总算是达到了。
这也是吃大锅饭的前提,所有军民、男女丁壮都得统一调拨、统一管理,把集眾效力发挥到极致。
四万四千口迁徙军民,再加一路收容吸纳的流民、平阳附近百姓,约莫五万余人。
这也是梁广凭藉现有资源,能够牢固掌握的人口极限,再多则养活不起,
议事结束,郡府、军府一套民政、一套军事的主要人事安排也已出炉。
郡府方面,韦洵任郡丞,为太守之下首席佐官。
李方任司马,负责驻军日常训练,一郡军事的行政事务,主管治安工作。
苟平、皇甫毅任左右都尉,掌管郡兵,负责平阳城內外的日常防务和治安、
捕盗。
卢寧任主簿。
原宗族典计羊奇、卓涛任上计,主管一郡財会审计。
其余五官、督邮等僚吏,有的空置,有的一人身兼数职。
军府方面,韦洵、崔任左右长史,慕容越、李方任左右司马。
王买德任主簿。
班奉任功曹史。
孔屯、呼延愷任帐下都督,负责统领亲兵。
孔屯还兼任刺奸,负责两府保密及情报工作。
议事从响午持续到傍晚,梁广踩著一片碎瓦砾回到小合院时,腹中已是飢肠。
中间只忙里偷閒吃过一碗清粥,还是盈遣採薇给他送去的。
屋子敞著门,梁广探头张望,郭元君怀抱小兰儿和盈正在说话。
“君侯回来了!”
莲香走出耳房,嗓门有些大,像是故意的。
郭元君怀抱兰儿匆匆走出,福身曲礼,低声道:“妾先回屋,不打搅君侯和夫人用膳~”
梁广抱了下兰儿,又把孩子还给她,“去吧,早些歇息!”
郭元君眸光一闪,似有些哀怨。
从长安出发到现在,君侯只对她说过这么一句话。
梁广装作没看见,径直步入屋中。
採薇从灶房端来热好的饭食,而后退下。
荷盈摆放好碗筷,神情似乎恢復如初。
“盈儿,我.....”
不等他说话,符盈轻声道:“夫君饿了一日,先用晚食吧~”
梁广肚子里咕嘰叫唤,“也好!”
端起一碗粟饭大口扒著,一小盘羊羔肉蘸著豉酱,一碗豆汤。
符盈则小口吃著一碗粟米粥。
夫妻俩餐时无言。
梁广当真饿极,狼吞虎咽吃完,一盘羊肉也几乎全进了腹中,符盈只浅尝了些。
採薇收拾碗筷,莲香点亮烛灯。
彼时,天色擦黑,低矮屋中光线昏暗。
二女下去准备热汤,符盈坐在案桌后写信,向远在长安的符融和柳氏报平安。
梁广主动上前研墨,正待开口,盈先道:“夫君,河东解县柳氏乃妾母同宗。
妾请母亲先行去信河东,以宗长柳泽名义代为问候。
而后,妾再修书送往河东,等开春雪融,妾便亲自去一趟解县,想来多少能借些粮食回来。”
梁广证了,望著符盈仍旧微微红肿的眼眸,“盈儿.....多谢夫人!”
“夫妻之间何必言谢,为夫君分忧,本就是妾分內之事!”
她很是认真地说道,露出个浅浅笑容,继续理头认真书信。
梁广笑笑,捏著墨锭细细研磨。
过了会,她搁下笔,把信放到一旁,迟疑著轻声道:“她的事,想来很快就会传入长安。
妾现在担心,朝廷会以此为藉口兴兵问罪~”
梁广略显不自然地乾咳一声,“夫人放心,我已遣人传信回长安,请司徒权翼从中斡旋。
慕容娥英毕竟身份不一般,且此前朝廷早已宣布她葬身慈圣庵失火。
若是大张旗鼓地宣扬,朝廷也会顏面无光...:
故而,我料朝廷不会有过激反应....
符盈仔细听著,並未有任何恼怒跡象,反而点点头鬆了口气:“夫君既有安排,妾便宽心了~”
她继续铺开纸张写信。
梁广悬著的心终於放下,慢慢趴在桌案上,略显睏倦地打瞌睡。
符盈写著写著,手中笔顿住,轻嘆道:“她即將临盆,夫君还是多去探视,
不必为了妾刻意冷落.....”“
说完,不见回应,她疑惑地抬头一看,梁广已伏案沉沉睡著。
他手中还捏著墨锭。
“夫君...:”符盈轻声呼唤,回应她的只有轻微响起的呼嚕声。
她轻轻握住丈夫的手,只觉那只手比之前又粗糙了许多。
从薛氏堡押送粮草连日赶路,他已经许久不曾合眼了。
屋外北风呼號,朔雪繽纷,木轴断裂的窗扇发出阵阵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