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士族郎君满心苦笑,人没了,光剩下土地有什么用?
再说,这两万五千人到明年夏收之前的粮食,还得由他们几家承担三成!
原本凑出两万夫役,各家已经做好了彻底失去这部分人丁的准备。
不想梁侯张口又要五千人。
西燕贼军席捲大半个河东,已经煽动、裹挟不少人口脱离各大士族豪强就算战后能收拢一部分流民,可大头仍然以俘虏的名义,掌握在梁广手中。
再交出五千人,连同薛柳裴三家在內,全体河东士族豪强都得元气大伤。
“梁侯~”
薛铭一咬牙站起身,硬看头皮还想再爭取推掉此事。
身为薛强长子,年纪也较长些,薛铭隱隱是河东士族中青一辈的领袖人物。
虽然以他性格、能力,很难拥有像薛强一般的威望和號召力。
但翻遍河东,真就找不出几个名士大才。
梁广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双目炯炯语气凿凿:“就五千人!”
薛铭想说的话堵在嗓子眼里,喉咙滑动著就是张不了口。
柳信生怕薛铭说错话,急忙起身揖礼道:“为君侯大业计,我等敢不尽心效命!请君侯放心,我等想方设法,定会完成君侯之命!”
梁广露出笑容:“就请诸位多多费心!”
柳端老头脾气臭倔,这柳信倒是有股机灵劲。
五千人不是小数目,而且他要求的是十六岁至四十岁之间的青壮。
相当部分丁壮背后有家有口,粗略一算就是一两万之数。
对於已经凑出两方夫役的河东土族来说,损失不可谓不大。
西燕贼军一乱,相当於在他们大腿上下一块肉。
梁广动动嘴皮子又分走两万五千人,再割下一大块肉。
濒死倒不至於,伤筋动骨却不假。
河东承平十余年,他们吞下的油水绝不止这点。
疼是真的疼,忍一忍也还能过得去。
有过收拾平阳四姓的经验,再来对付这帮河东士族就能游刃有余。
特別是薛柳裴三家的真实家底究竟有多少,贾氏、柴氏可是比他更清楚。
通过贾毅、柴琛、柴武等人,弄清楚大致情况一点不难。
薛铭、薛靖、柳信一眾士族代表头查脑,显然被他一番敲骨吸髓般的索求弄得没脾气。
梁广警了眼,暗暗发笑,也不过多理会。
过去十年多,大秦强盛不停扩张,带来的红利让他们吃得满嘴流油。
如今不过是让他们吐出来些,就一个个像是死了亲爹。
对这帮傢伙的警惕,可是一刻不能松解。
套在他们脖子上的绳套,还得越来越紧才是。
屯垦种粮的饭碗问题,在梁广强势推动下基本达成一致意见。
第二件要商议的大事,就是儘快確立对河东全郡的合法统治。
以前河东百姓只知道自已受郡府管辖,都府又是太守王苗当家做主。
其余坞堡民、宗族佃户部曲,则受各家宗法管理。
大家都是平民,只是依附对象不同,处於太守和士族共治局面,基本上能维持和睦稳定的状態。
现在梁广到来,入主安邑,王苗率眾归附,河东实际统治者发生变动。
既然是统治者,就得有个名號。
尷尬的是,论职权,梁广也只是个平阳太守。
不论是辅国將军的戎號,还是西川县侯的封爵,都和河东八竿子打不著。
用这三个名號统治河东,显然不合时宜。
需要有新的头衔,级別要在太守之上。
如此,才能以此名义建立合法统治,並且在潜移默化间,加深两郡百姓的认同感。
这项议题自然不能由梁广主动提及,他了眼隨军主簿王买德。
王买德会意,当即起身,义正辞严地道:“今,君侯拥据两郡之地,土民归心,三军將士效命,诚宜建號立业,正名號以延揽天下有志者!如此人心所向,大业可成!”
梁广嘴角泛起一丝笑,王买德正经说话时,倒也有几分士人气质。
平时,这傢伙就是一副油嘴滑舌、满肚子坏水的奸商嘴脸,难怪崔不太看得上他。
王买德说完,大堂內安静了片刻。
所有目光匯集在梁广脸上,见他神情平淡,没有要拒绝的意思,当即反应过来!
君侯这是默许的態度呀!
前次在平阳,一眾老部下劝进,君侯明確拒绝,还把最凶的悉罗多臭骂一顿。
今日,君侯大军入主安邑,河东太守王苗父子归附,薛柳裴领衔的河东士族隨军入城。
河东本土势力全部收归旗下,只等扫清西燕贼军,河东全郡便尽入掌中拥据二郡的一方诸侯,岂能没有名號?
若不建號立业,大伙缺乏具体效忠对象,心里就像没有主心骨。
平阳太守、辅国將军、西川县侯这些官职封爵,显然不足以彰显平阳河东之主的尊贵地位。
哗地一声,大堂里像是炸开锅!
不管是平阳旧部,还是河东新臣,亦或是刚才无生气的河东士族代表们,此刻抖擞精神,眼睛冒光地议论起来。
嘈杂声涌出大堂,侍立在堂前台阶的贏觴,忍不住扭头向堂內看了眼。
他的呼吸也凝重起来,心中一阵火热。
君侯终於要进位了吗?
君侯跨出这一步,一眾臣僚、万千军民才算是有了盼头,所有人都能跟著加官晋爵!
梁广仍旧端坐长案后,面带微笑地任凭堂下臣僚们议论。
名號对他来说,只是多了个正式些的头衔。
他可没有乱世草头王的癖好,一两千兵马,占一个县城,就敢称公称王上一次拒绝眾人劝进,是考虑到立足未稳,吃饭问题还没解决,没必要忙著给自己加头衔。
他素来鄙夷这种自娱自乐的心態,又岂会接受?
现在情况正好相反。
拥据两个郡,直接统领的军民超过十五万,魔下有实际职事的文武臣僚多达百十名。
再以太守、开府四品將军、县侯身份执掌权柄不太合適就算他不在乎头衔,不想进步,可这满堂臣僚都眼巴巴望著,他们可太想进步了!